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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无言

刚吃罢晚饭，我和先生草草收拾起碗筷，便一同坐在了客厅的长沙发上。

沙发很宽大，我和先生面对面。我双腿盘起，坐在沙发的当间；先生歪着身子，坐在沙发的侧边。

我伸手打开沙发前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装有军棋的盒子来。

打开盒子后，先把棋谱在两人的中间展开，然后倒出盒中的棋子，往上面摆放。我手快，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一侧的棋子摆放停当。先生手笨，动作迟缓不说，还只会使一只手，说两手并用不得劲。我劝过他好多次，说两手并用既可锻炼大脑，又能调节平衡。可没用，人家就是你说你的，我依然故我。也是的，看他两手并用时的模样，能把你乐死，别提有多笨拙了。算了，还是我来吧，这不，我帮忙给摆上了。

我俩下的军棋是那种不需要有第三者充当裁判的玩法，是明棋。技术含金量不高，更像是一种游戏。因为这种玩法，摆棋是随意的，翻棋也是随机的，很有些偶然性。只不过在偶然里面，多少也还带点儿讲究，比方说，谁先占营，直走横行的线路，该先出哪一步等。但不管怎么说，你技术再高明，如果运气不好，也是很难赢的，所以说，这种的下法是七分运气加三分技术。

先生是我的启蒙老师。

记得以前，他住单位单身宿舍的时候，每天下了班，紧张工作劳累之后，也没什么更多、更丰富的业余活动，就和同宿舍的几个哥们利用晚饭后的闲余时间，聚在一起下棋找乐。他们或屋内，或室外找个有树荫的地方，搬把木椅子，再端上几个小板凳，在椅子上摆上棋子，几个人围坐着便下起军棋来。至于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军棋，而不是象棋、围棋之类的，恐怕并不是因为技术的原因，因为据我了解，他们中的有些人，象棋或围棋下得也还是蛮不错的，还有考过级的。所以，我想这其中一定是因为他们都是军人，有一种特殊的军人情结在里面吧。

那时候，我和先生因为住房困难，暂时还分居两地，只有到周末时才来他这里，就住在他们的宿舍。晚上还没休息前，经常可以看他们下棋。

他们下的棋和我俩现在下的方法不同，是暗棋，需要有人当裁判。下棋时要讲究方阵谋略、着棋布局，如同战场上，指挥员要洞悉敌方的一切，既要勇敢，直冲猛打，又要智慧，迂回周旋。一盘棋下来，能不能赢取胜利，就看谁更智勇双全。他们全把军棋当战棋，经常是杀得昏天昏地的，赢了的大喊不过瘾，输了的更是嚷着不服气，你来我往地纠缠在一起，非得再下上几局不可。遇上人多时，大家就轮流着上阵。

后来，我俩调到了一起，有了自己的蜗居，在以后的日子里，也玩起了军棋。只是因为没人给我们当裁判，下不了暗棋而改下明棋。明棋的随意性使得更富有家庭娱乐性。于是，自嘲自解地说，这是我们的低级玩法，是两个大孩子玩的低智商游戏。

开始时，即便是这种低级级别，低智商的游戏，我也是玩不过先生的。自然，每次下来输得总会是我多。可我这人天生的不服输，死缠着先生，非要讨教几个招数不可。当然，在玩的过程中，我也会边看边学，用心琢磨，总结经验。很快的，我的技艺有了很大的提高，水平看长。再下棋时，经常和先生打个平手，难分伯仲，用先生的话说，再想赢我也不是那么容易了。不过，末了，他总会再补充一句“名师出高徒嘛！”把功劳揽了过去。

呵，我才不计较什么名师高徒的，因为我心里最明白，我除了技术、技巧之外，想赢先生，着实还有更高的一招，那就是我会耍赖。

就说开棋吧。本来说好是要“猜丁壳”的，谁赢了，谁先开局。可现在，每次依然锤子剪刀布的，但已不作数，先生从来都理所当然地让我先走，我呢，自然也心安理得地接受。

下棋时，我可就更是不肯让了。赢了的时候，会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输了，本来说好只下三盘的，可我非要再下，不赢不罢休。下得先生没了辙，就假装出漏招，认输罢了。可这样一来，我更是不依。我才不要别人让我呢，非要再下，直下得先生“痛苦”地对我说想要“吐”。碰上运气不好，老走背字时，我就会乘先生不注意，偷偷地掉换了棋子，再不就明目张胆地玩赖。好在先生从不跟我一般见识，从不计较，也从不认真，总是依了我，由了我，随了我去。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这样了，也记不清我和先生下了有多少棋了。但是，有一点我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那就是这种游戏，已经成为我们共同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为我们共同的爱好、共同的乐趣，用以调剂和调整我们的家庭生活，甚至于我们的感情。

八十年代曾有部电影，是老一辈著名演员孙道临主演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里面讲的是中日友好邦交的故事。我俩打趣地说，这下好了，以后老了不用愁了，可有事干了，我们也有盘总也下不完的棋。

作者

舞蝶

舞蝶，本名李红武。北京市人。军人，职业医师。善舞，曾多次在全国和地区国标舞大赛中获奖。爱好古典诗词，诗文散见于报刊文丛。

责任编辑：疏勒河的红柳、雨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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