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菜根谭完整版明朝

《菜根谭》是明朝还初道人洪应明收集编著的一部论述修养、人生、处世、出世的语录集,为旷古稀世的奇珍宝训。对于人的正心修身、养性育德,有不可思议的潜移默化的力量。

其文字简炼明隽,兼采雅俗。似语录,而有语录所没有的趣味;似随笔,而有随笔所不易及的整饬;似训诫,而有训诫所缺乏的亲切醒豁;且有雨余山色,夜静钟声,点染其间,其所言清霏有味,风月无边。

修身卷一

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从烈火中煅来;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

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防之当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针之罅漏;万善全,始得一生无愧。修之当如凌云宝树,须假众木以撑持。

忙处事为,常向闲中先检点,过举自稀。动时念想,预从静里密操持,非心自息。

为善而欲自高胜人,施恩而欲要名结好,修业而欲惊世骇俗,植节而欲标异见奇,此皆是善念中戈矛,理路上荆棘,最易夹带,最难拔除者也。须是涤尽渣滓,斩绝萌芽,才见本来真体。

能轻富贵,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能重名义,又复重一重名义之念。是事境之尘氛未扫,而心境之芥蒂未忘。此处拔除不净,恐石去而草复生矣。

纷扰固溺志之场,而枯寂亦槁心之地。故学者当栖心元默,以宁吾真体。亦当适志恬愉,以养吾圆机。

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根烬复萌,而尘情终累乎理趣;今日之是不可执,执之则渣滓未化,而理趣反转为欲根。

无事便思有闲杂念想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否。得意便思有骄矜辞色否。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时时检点,到得从多入少、从有入无处,才是学问的真消息。

士人有百折不回之真心,才有万变不穷之妙用。

立业建功,事事要从实地着脚,若少慕声闻,便成伪果;讲道修德,念念要从虚处立基,若稍计功效,便落尘情。

身不宜忙,而忙于闲暇之时,亦可儆惕惰气;心不可放,而放于收摄之后,亦可鼓畅天机。

钟鼓体虚,为声闻而招击撞;麋鹿性逸,因豢养而受羁縻。可见名为招祸之本,欲乃散志之媒。学者不可不力为扫除也。

一念常惺,才避去神弓鬼矢;纤尘不染,方解开地网天罗。

一点不忍的念头,是生民生物之根芽;一段不为的气节,是撑天撑地之柱石。故君子于一虫一蚁不忍伤残,一缕一丝勿容贪冒,便可为万物立命、天地立心矣。

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炎冰兢;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

学者动静殊操、喧寂异趣,还是锻炼未熟,心神混淆故耳。须是操存涵养,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的景象;风狂雨骤处,有波恬浪静的风光,才见处一化齐之妙。

心是一颗明珠。以物欲障蔽之,犹明珠而混以泥沙,其洗涤犹易;以情识衬贴之,犹明珠而饰以银黄,其洗涤最难。故学者不患垢病,而患洁病之难治;不畏事障,而畏理障之难除。

躯壳的我要看得破,则万有皆空而其心常虚,虚则义理来居;性命的我要认得真,则万理皆备而其心常实,实则物欲不入。

面上扫开十层甲,眉目才无可憎;胸中涤去数斗尘,语言方觉有味。

完得心上之本来,方可言了心;尽得世间之常道,才堪论出世。

我果为洪炉大冶,何患顽金钝铁之不可陶熔。我果为巨海长江,何患横流污渎之不能容纳。

白日欺人,难逃清夜之愧赧;红颜失志,空贻皓首之悲伤。

以积货财之心积学问,以求功名之念求道德,以爱妻子之心爱父母,以保爵位之策保国家,出此入彼,念虑只差毫末,而超凡入圣,人品且判星渊矣。人胡猛然转念哉!

立百福之基,只在一念慈祥;开万善之门,无如寸心挹损。

塞得物欲之路,才堪辟道义之门;驰得尘俗之肩,方可挑圣贤之担。

容得性情上偏私,便是一大学问;消得家庭内嫌雪,才为火内栽莲。

事理因人言而悟者,有悟还有迷,总不如自悟之了了;意兴从外境而得者,有得还有失,总不如自得之休休。

情之同处即为性,舍情则性不可见,欲之公处即为理,舍欲则理不可明。故君子不能灭情,惟事平情而已;不能绝欲,惟期寡欲而已。

欲遇变而无仓忙,须向常时念念守得定;欲临死而无贪恋,须向生时事事看得轻。

一念过差,足丧生平之善;终身检饬,难盖一事之愆。

从五更枕席上参勘心体,气未动,情未萌,才见本来面目;向三时饮食中谙练世味,浓不欣,淡不厌,方为切实工夫。

应酬卷儿

操存要有真宰,无真宰则遇事便倒,何以植顶天立地之砥柱!应用要有圆机,无圆机则触物有碍,何以成旋乾转坤之经纶!

士君子之涉世,於人不可轻为喜怒,喜怒轻,则心腹肝胆皆为人所窥;于物不可重为爱憎,爱憎重,则意气精神悉为物所制。

倚高才而玩世,背后须防射影之虫;饰厚貌以欺人,面前恐有照胆之镜。

心体澄彻,常在明镜止水之中,则天下自无可厌之事;意气和平,常在丽日光风之内,则天下自无可恶之人。当是非邪正之交,不可少迁就,少迁就则失从违之正;值利害得失之会,不可太分明,太分明则起趋避之私。

苍蝇附骥,捷则捷矣,难辞处后之羞;茑萝依松,高则高矣,未免仰攀之耻。所以君子宁以风霜自挟,毋为鱼鸟亲人。

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士君子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使好丑两得其平,贤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

伺察以为明者,常因明而生暗,故君子以恬养智;奋迅以为速者,多因速而致迟,故君子以重持轻。士君子济人利物,宜居其实,不宜居其名,居其名则德损;士大夫忧国为民,当有其心,不当有其语,有其语则毁来。

遇大事矜持者,小事必纵弛;处明庭检饰者,暗室必放逸。君子只是一个念头持到底,自然临小事如临大敌,处密室若坐通衢。

使人有面前之誉,不若使其无背后之毁;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其无久处之厌。

善启迪人心者,当因其所明而渐通之,毋强开其所闭;善移风化者,当因其所易而渐及之,毋轻矫其所难。

彩笔描空,笔不落色,而空亦不受染;利刀割水,刀不损锷,而水亦不留痕。得此意以持身涉世,感与应俱适,心与境两忘矣。

己之情欲不可纵,当用逆之之法以制之,其道只在一忍字;人之情欲不可拂,当用顺之之法以调之,其道只在一恕字。今人皆恕以适己而忍以制人,毋乃不可乎!

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谓明;必胜非勇,能胜能不胜之谓勇。

随时之内善救时,若和风之消酷暑;混俗之中能脱俗,似淡月之映轻云。

思入世而有为者,须先领得世外风光,否则无以脱垢浊之尘缘;思出世而无染者,须先谙尽世中滋味。否则无以持空寂之后苦趣。

与人者,与其易疏于终,不若难亲于始;御事者,与其巧持于后,不若拙守于前。

酷烈之祸,多起于玩忽之人;盛满之功,常败于细微之事。故语云:“人人道好,须防一人着脑;事事有功,须防一事不终。”

功名富贵,直从灭处观究竟,则贪恋自轻;横逆困穷,直从起处究由来,则怨尤自息。

宇宙内事要力担当,又要善摆脱。不担当,则无经世之事业;不摆脱,则无出世之襟期。

待人而留有余,不尽之恩礼,则可以维系无厌之人心;御事而留有余,不尽之才智,则可以提防不测之事变。

了心自了事,犹根拔而草不生;逃世不逃名,似膻存而蚋仍集。

仇边之弩易避,而恩里之戈难防;苦时之坎易逃,而乐处之阱难脱。

膻秽则蝇蚋丛嘬,芳馨则蜂蝶交侵。故君子不作垢业,亦不立芳名。只是元气浑然,圭角不露,便是持身涉世一安乐窝也。

从静中观物动,向闲处看人忙,才得超尘脱俗的趣味;遇忙处会偷闲,处闹中能取静,便是安身立命的工夫。

邀千百人之欢,不如释一人之怨;希千百事之荣,不如免一事之丑。

落落者,难合亦难分;欣欣者,易亲亦易散。是以君子宁以刚方见惮,毋以媚悦取容。

意气与天下相期,如春风之鼓畅庶类,不宜存半点隔阂之形;肝胆与天下相照,似秋月之洞彻群品,不可作一毫暧昧之状。

仕途虽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则权势之念自轻;世途虽纷华,常思泉下的光景,则利欲之心自淡。

鸿未至先援弓,兔已亡再呼犬,总非当机作用;风息时休起浪,岸到处便离船,才是了手工夫。

从热闹场中出几句清冷言语,便扫除无限杀机;向寒微路上用一点赤热心肠,自培植许多生意。随缘便是遣缘,似舞蝶与飞花共适;顺事自然无事,若满月偕盂水同圆。

淡泊之守,须从浓艳场中试来;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不然操持未定,应用未圆,恐一临机登坛,而上品禅师又成一下品俗士矣。

廉所以戒贪。我果不贪,又何必标一廉名,引来贪夫之侧目。让所以戒争。我果不争,又何必立一让地,以致暴客之弯弓。

无事常如有事时,提防才可以弥意外之变;有事常如无事时,镇定方可以消局中之危。处世而欲人感恩,便为敛怨之道;遇事而为人除害,即是导利之机。

持身如泰山九鼎凝然不动,则愆尤自少;应事若流水落花悠然而逝,则趣味常多。

君子严如介石而畏其难亲,鲜不以明珠为怪物而起按剑之心;小人滑如脂膏而喜其易合,鲜不以毒螫为甘饴而纵染指之欲。

遇事只一味镇定从容,纵纷若乱丝,终当就绪;待人无半毫矫伪欺隐,虽狡如山鬼,亦自献诚。

肝肠煦若春风,虽囊乏一文,还怜茕独;气骨清如秋水,纵家徒四壁,终傲王公。

讨了人事的便宜,必受天道的亏;贪了世味的滋益,必招性分的损。涉世者宜蕃择之,慎毋贪黄雀而坠深井,舍隋珠而弹飞禽也。费千金而结纳贤豪,孰若倾半瓢之粟,以济饥饿之人;构千楹而招来宾客,孰若葺数椽之茅,以庇孤寒之士。

解斗者助之以威,则怒气自平;惩贪者济之以欲,则利心反淡。所谓因其势而利导之,亦救时应变一权宜法也。

市恩不如报德之为厚。雪忿不若忍耻为高。要誉不如逃名之为适。矫情不若直节之为真。

救既败之事者,如驭临崖之马,休轻策一鞭;图垂成之功者,如挽上滩之舟,莫少停一棹。

先达笑弹冠,休向侯门轻曳裾;相知犹按剑,莫从世路暗投珠。

杨修之躯见杀于曹操,以露己之长也;韦诞之墓见伐于钟繇,以秘己之美也。故哲士多匿采以韬光,至人常逊美而公善。

少年的人,不患其不奋迅,常患以奋迅而成卤莽,故当抑其躁心;老成的人,不患其不持重,常患以持重而成退缩,故当振其惰气。

望重缙绅,怎似寒微之颂德。朋来海宇,何如骨肉之孚心。

舌存常见齿亡,刚强终不胜柔弱;户朽未闻枢蠹,偏执岂能及圆融。

评议卷三

物莫大于天地日月,而子美云:“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萍。”事莫大于揖逊征诛,而康节云:“唐虞揖逊三杯酒,汤武征诛一局棋。”人能以此胸襟眼界吞吐六合,上下千古,事来如沤生大海,事去如影灭长空,自经纶万变而不动一尘矣。

君子好名,便起欺人之念;小人好名,犹怀畏人之心。故人而皆好名,则开诈善之门。使人而不好名,则绝为善之路。此讥好名者,当严责君子,不当过求于小人也。

大恶多从柔处伏,哲士须防绵里之针;深仇常自爱中来,达人宜远刀头之蜜。

持身涉世,不可随境而迁。须是大火流金而清风穆然,严霜杀物而和气蔼然,阴霾翳空而慧日朗然,洪涛倒海而坻柱屹然,方是宇宙内的真人品。

爱是万缘之根,当知割舍。识是众欲之本,要力扫除。

作人要脱俗,不可存一矫俗之心;应世要随时,不可起一趋时之念。

宁有求全之毁,不可有过情之誉;宁有无妄之灾,不可有非分之福。

毁人者不美,而受人毁者遭一番讪谤便加一番修省,可释冤而增美;欺人者非福,而受人欺者遇一番横逆便长一番器宇,可以转祸而为福。

梦里悬金佩玉,事事逼真,睡去虽真觉后假;闲中演偈谈元,言言酷似,说来虽是用时非。

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之,所以福来不必喜,要看他会受;天欲福人,必先以微祸儆之,所以祸来不必忧,要看他会救。

荣与辱共蒂,厌辱何须求荣;生与死同根,贪生不必畏死。

作人只是一味率真,踪迹虽隐还显;存心若有半毫未净,事为虽公亦私。

鹩占一枝,反笑鹏心奢侈;兔营三窟,转嗤鹤垒高危。智小者不可以谋大,趣卑者不可与谈高。信然矣!

贫贱骄人,虽涉虚骄,还有几分侠气;英雄欺世,纵似挥霍,全没半点真心。糟糠不为彘肥,何事偏贪钩下饵;锦绮岂因牺贵,谁人能解笼中囮。(囮:é囮鸟诱捕鸟兽用的真鸟或假鸟)

琴书诗画,达士以之养性灵,而庸夫徒赏其迹象;山川云物,高人以之助学识,而俗子徒玩其光华。可见事物无定品,随人识见以为高下。故读书穷理,要以识趣为先。

姜女不尚铅华,似疏梅之映淡月;禅师不落空寂,若碧沼之吐青莲。

廉官多无后,以其太清也;痴人每多福,以其近厚也。故君子虽重廉介,不可无含垢纳污之雅量。虽戒痴顽,亦不必有察渊洗垢之精明。

密则神气拘逼,疏则天真烂漫,此岂独诗文之工拙从此分哉!吾见周密之人纯用机巧,疏狂之士独任性真,人心之生死亦於此判也。

翠筱傲严霜,节纵孤高,无伤冲雅;红蕖媚秋水,色虽艳丽,何损清修。

贫贱所难,不难在砥节,而难在用情;富贵所难,不难在推恩,而难在好礼。

簪缨之士,常不及孤寒之子可以抗节致忠;庙堂之士,常不及山野之夫可以料事烛理。何也?彼以浓艳损志,此以淡泊全真也。

荣宠旁边辱等待,不必扬扬;困穷背后福跟随,何须戚戚。

古人闲适处,今人却忙过了一生;古人实受处,今人反虚度了一世。总是耽空逐妄,看个色身不破,认个法身不真耳。

芝草无根醴无源,志士当勇奋翼;彩云易散琉璃脆,达人当早回头。

少壮者,事事当用意而意反轻,徒泛泛作水中凫而已,何以振云霄之翮?衰老者,事事宜忘情而情反重,徒碌碌为辕下驹而已,何以脱缰锁之身?(翮:hé。翮,羽茎也。——《说文》羽本谓之翮。——《尔雅·释器》。郭注:“翮,鸟羽根也泛指鸟的翅膀)

帆只扬五分,船便安。水只注五分,器便稳。如韩信以勇备震主被擒,陆机以才名冠世见杀,霍光败于权势逼君,石崇死于财赋敌国,皆以十分取败者也。康节云:“饮酒莫教成酩酊,看花慎勿至离披。”旨哉言乎!

附势者如寄生依木,木伐而寄生亦枯;窃利者如营虰盗人,人死而营虰亦灭。始以势利害人,终以势利自毙。势利之为害也,如是夫!

失血于杯中,堪笑猩猩之嗜酒;为巢于幕上,可怜燕燕之偷安。

鹤立鸡群,可谓超然无侣矣。然进而观于大海之鹏,则眇然自小。又进而求之九霄之凤,则巍乎莫及。所以至人常若无若虚,而盛德多不矜不伐也。(眇:miǎo眇,一目小也。——《说文》)

贪心胜者,逐兽而不见泰山在前,弹雀而不知深井在后;疑心胜者,见弓影而惊杯中之蛇,听人言而信市上之虎。人心一偏,遂视有为无,造无作有。如此,心可妄动乎哉!

蛾扑火,火焦蛾,莫谓祸生无本;果种花,花结果,须知福至有因。

车争险道,马骋先鞭,到败处未免噬脐;粟喜堆山,金夸过斗,临行时还是空手。

花逞春光,一番雨、一番风,催归尘土;竹坚雅操,几朝霜、几朝雪,傲就琅玕。

富贵是无情之物,看得他重,他害你越大;贫贱是耐久之交,处得他好,他益你反深。故贪商羽而恋金谷者,竟被一时之显戮;乐箪瓢而甘敝缊者,终享千载之令名。(缊:yùn缊,绋也。——《说文》。谓乱麻。纩为茧,缊为袍。——《礼记·玉藻》。注:“行谓今之新绵也,缊谓今行及旧絮也。”)

鸽恶铃而高飞,不知敛翼而铃自息;人恶影而疾走,不知处阴而影自灭。故愚夫徒疾走高飞,而平地反为苦海;达士知处阴敛翼,而巉岩亦是坦途。

秋虫春鸟共畅天机,何必浪生悲喜;老树新花同含生意,胡为妄别媸妍。

多栽桃李少栽荆,便是开条福路;不积诗书偏积玉,还如筑个祸基。

万境一辙,原无地著个穷通;万物一体,原无处分个彼我。世人迷真逐妄,乃向坦途上自设一坷坎,从空洞中自筑一藩蓠。良足慨哉!

闲适卷四

昼闲人寂,听数声鸟语悠扬,不觉耳根尽彻;夜静天高,看一片云光舒卷,顿令眼界俱空。

世事如棋局,不著的才是高手;人生似瓦盆,打破了方见真空。

龙可豢非真龙,虎可搏非真虎,故爵禄可饵荣进之辈,必不可笼淡然无欲之人;鼎镬可及宠利之流,必不可加飘然远引之士。

一场闲富贵,狠狠争来,虽得还是失;百岁好光阴,忙忙过了,纵寿亦为夭。

高车嫌地僻,不如鱼鸟解亲人。驷马喜门高,怎似莺花能避俗。

红烛烧残,万念自然厌冷;黄粱梦破,一身亦似云浮。

千载奇逢,无如好书良友;一生清福,只在碗茗炉烟。

蓬茅下诵诗读书,日日与圣贤晤语,谁云贫是病?樽垒边幕天席地,时时共造化氤氲,孰谓非禅?

兴来醉倒落花前,天地即为衾枕。机息坐忘盘石上,古今尽属蜉蝣。

昴藏老鹤虽饥,饮啄犹闲,肯同鸡鹜之营营而竞食?偃蹇寒松纵老,丰标自在,岂似桃李之灼灼而争妍!

吾人适志于花柳烂漫之时,得趣于笙歌腾沸之处,乃是造花之幻境,人心之荡念也。须从木落草枯之后,向声希味淡之中,觅得一些消息,才是乾坤的橐龠,人物的根宗。

静处观人事,即伊吕之勋庸、夷齐之节义,无非大海浮沤;闲中玩物情,虽木石之偏枯、鹿豕之顽蠢,总是吾性真如。

花开花谢春不管,拂意事休对人言;水暖水寒鱼自知,会心处还期独赏。

闲观扑纸蝇,笑痴人自生障碍;静觇竞巢鹊,叹杰士空逞英雄。(觇,窥也。――《说文》)

看破有尽身躯,万境之尘缘自息;悟入无坏境界,一轮之心月独明。

木床石枕冷家风,拥衾时魂梦亦爽;麦饭豆羹淡滋味,放箸处齿颊犹香。

谈纷华而厌者,或见纷华而喜;语淡泊而欣者,或处淡泊而厌。须扫除浓淡之见,灭却欣厌之情,才可以忘纷华而甘淡泊也。

“鸟惊心”“花溅泪”,怀此热肝肠,如何领取得冷风月;“山写照”“水传神”,识吾真面目,方可摆脱得幻乾坤。富贵得一世宠荣,到死时反增了一个恋字,如负重担;贫贱得一世清苦,到死时反脱了一个厌字,如释重枷。人诚想念到此,当急回贪恋之首而猛舒愁苦之眉矣。

人之有生也,如太仓之粒米,如灼目之电光,如悬崖之朽木,如逝海之一波。知此者如何不悲?如何不乐?如何看他不破而怀贪生之虑?如何看他不重而贻虚生之羞?

鹬蚌相持,兔犬共毙,冷觑来令人猛气全消;鸥凫共浴,鹿豕同眠,闲观去使我机心顿息。

迷则乐境成苦海,如水凝为冰;悟则苦海为乐境,犹冰涣作水。可见苦乐无二境,迷悟非两心,只在一转念间耳。

遍阅人情,始识疏狂之足贵;备尝世味,方知淡泊之为真。

地宽天高,尚觉鹏程之窄小;云深松老,方知鹤梦之悠闲。

两个空拳握古今,握住了还当放手;一条竹杖挑风月,挑到时也要息肩。

阶下几点飞翠落红,收拾来无非诗料;窗前一片浮青映白,悟入处尽是禅机。

忽睹天际彩云,常疑好事皆虚事;再观山中闲木,方信闲人是福人。

东海水曾闻无定波,世事何须扼腕?北邙山未省留闲地,人生且自舒眉。

天地尚无停息,日月且有盈亏,况区区人世能事事圆满而时时暇逸乎?只是向忙里偷闲,遇缺处知足,则操纵在我,作息自如,即造物不得与之论劳逸较亏盈矣!

“霜天闻鹤唳,雪夜听鸡鸣,”得乾坤清纯之气。“晴空看鸟飞,活水观鱼戏,”识宇宙活泼之机。

闲烹山茗听瓶声,炉内识阴阳之理;漫履楸枰观局戏,手中悟生杀之机。

芳菲园林看蜂忙,觑破几般尘情世态;寂寞衡茅观燕寝,引起一种冷趣幽思。

会心不在远,得趣不在多。盆池拳石间,便居然有万里山川之势,片言只语内,便宛然见万古圣贤之心,才是高士的眼界,达人的胸襟。

概论卷五

“扫地白云来”,才着工夫便起障。“凿池明月入”,能空境界自生明。

造化唤作‘小儿’小儿,切莫受渠戏弄;天地原为‘大块’,须要任我炉锤!

想到白骨黄泉,壮士之肝肠自冷;坐老清溪碧嶂,俗流之胸次亦开。

夜眠八尺,日啖二升,何须百般计较;书读五车,才分八斗,未闻一日清闲。

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耳中常闻逆耳之言,心中常有拂心之事,才是进德修行的砥石。若言言悦耳,事事快心,便把此生埋在鸩毒中矣。

疾风怒雨,禽鸟戚戚;霁月光风,草木欣欣,可见天地不可一日无和气,人心不可一日无喜神。

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夜深人静独坐观心;始知妄穷而真独露,每于此中得大机趣;既觉真现而妄难逃,又于此中得大惭忸。

恩里由来生害,故快意时须早回头;败后或反成功,故拂心处切莫放手。

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衮衣玉食者,甘婢膝奴颜。盖志以淡泊明,而节从肥甘丧矣。

面前的田地要放得宽,使人无不平之叹;身后的惠泽要流得长,使人有不匮之思。

路径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的减三分,让人嗜。此是涉世一极乐法。

作人无甚高远的事业,摆脱得俗情便入名流;为学无甚增益的工夫,减除得物累便臻圣境。

宠利毋居人前,德业毋落人后,受享毋逾分外,修持毋减分中。

处世让一步为高,退步即进步的张本;待人宽一分是福,利人实利己的根基。

盖世的功劳,当不得一个矜字;弥天的罪过,当不得一个悔字。

完名美节,不宜独任,分些与人,可以远害全身;辱行污名,不宜全推,引些归己,可以韬光养德。

事事要留个有余不尽的意思,便造物不能忌我,鬼神不能损我。若业必求满,功必求盈者,不生内变,必招外忧。

家庭有个真佛,日用有种真道,人能诚心和气、愉色婉言,使父母兄弟间形体万倍也。

攻人之恶毋太严,要思其堪受;教人以善毋过高,当使其可从。

粪虫至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化为荧,而耀采于夏月。故知洁常自污出,明每从暗生也。

矜高倨傲,无非客气降伏得,客气下而后正气伸;情欲意识,尽属妄心消杀得,妄心尽而后真心现。

饱后思味,则浓淡之境都消;色后思淫,则男女之见尽绝。故人当以事后之悔,悟破临事之痴迷,则性定而动无不正。

居轩冕之中,不可无山林的气味;处林泉之下,须要怀廊庙的经纶。处世不必邀功,无过便是功;与人不要感德,无怨便是德。

忧勤是美德,太苦则无以适性怡情;淡泊是高风,太枯则无以济人利物。

事穷势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

富贵家宜宽厚而反忌尅,是富贵而贫贱,其行如何能享?聪明人宜敛藏而反炫耀,是聪明而愚懵,其病如何不败!

人情反覆,世路崎岖。行不去,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务加让三分之功。

待小人不难于严,而难于不恶;待君子不难于恭,而难于有礼。

宁守浑噩而黜聪明,留些正气还天地;宁谢纷华而甘淡泊,遗个清名在乾坤。

降魔者先降其心,心伏则群魔退听;驭横者先驭其气,气平则外横不侵。

养弟子如养闺女,最要严出入,谨交游。若一接近匪人,是清净田中下一不净的种子,便终身难植嘉苗矣。

欲路上事,毋乐其便而姑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万仞;理路上事,毋惮其难而稍为退步,一退步便远隔千山。

念头浓者自恃厚,待人亦厚,处处皆厚;念头淡者自待薄,待人亦薄,事事皆薄。故君子居常嗜好,不可太浓艳,亦不宜太枯寂。

彼富我仁,彼爵我义,君子故不为君相所牢笼;人定胜天,志壹动气,君子亦不受造化之陶铸。

立身不高一步立,如尘里振衣、泥中濯足,如何超达?处世不退一步处,如飞而蛾投烛、羝羊触藩,如何解脱?

学者要收拾精神并归一处。如修德而留意于事功名誉,必无实诣;读书而寄兴于吟咏风雅,定不深心。

人人有个大慈悲,维摩屠刽无二心也;处处有种真趣味,金屋茅檐非两地也。只是欲闭情封,当面错过,便咫尺千里矣。

进德修行,要个木石的念头,若一有欣羡便趋欲境;济世经邦,要段云水的趣味,若一有贪著便堕危机。

肝受病则目不能视,肾受病则耳不能听。病受于人所不见,必发于人所共见。故君子欲无得罪于昭昭,先无得罪于冥冥。

福莫福于少事,祸莫祸于多心。惟少事者方知少事之为福;惟多心者始知多心之为祸。

处治世宜方,处乱世当圆,处叔季之世当方圆并用。待善人宜宽,待恶人当严,待庸众之人宜宽严互存。

我有功于人不可念,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

心地干净,方可读书学古。不然,见一善行,窃以济私;闻一善言,假以覆短。是又藉寇兵而赍盗粮矣。

奢者富而不足,何如俭者贫而有余。能者劳而俯怨,何如拙者逸而全真。

读书不见圣贤,如铅椠佣。居官不爱子民,如衣冠盗。讲学不尚躬行,如口头禅。立业不思种德,如眼前花。

人心有部真文章,都被残编断简封固了;有部真鼓吹,都被妖歌艳舞湮没了。学者须扫除外物直觅本来,才有个真受用。苦心中常得悦心之趣;得意时便一失意之悲。

富贵名誉自道德来者,如山林中花,自是舒徐繁衍。自功业来者,如盆槛中花,便有迁徙废兴。若以权力得者,其根不植,其萎可立而待矣。

栖守道德者,寂寞一时;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达人观物外之物,思身后之身,宁受一时之寂寞,毋取万古之凄凉。

春至时和,花尚铺一段好色,鸟且啭几句好音。士君子幸列头角,复遇温饱,不思立好言、行好事,虽是在世百年,恰似未生一日。

学者有段兢业的心思,又要有段潇洒的趣味。若一味敛束清苦,是有秋杀无春生,何以发育万物?

真廉无廉名,立名者正所以为贪;大巧无巧术,用术者乃所以为拙。

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暗昧,白日下有厉鬼。

人知名位为乐,不知无名无位之乐为最真;人知饥寒为忧,不知不饥不寒之忧为更甚。

为恶而畏人知,恶中犹有善路;为善而急人知,善处即是恶根。

天之机缄不测,抑而伸、伸而抑,皆是播弄英雄、颠倒豪杰处。君子只是逆来顺受、居安思危,天亦无所用其伎俩矣。

福不可邀,养喜神以为招福之本;祸不可避,去杀机以为远祸之方。

十语九中未必称奇,一语不中,则愆尤骈集;十谋九成未必归功,一谋不成则訾议丛兴。君子所以宁默毋躁、宁拙毋巧。

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故性气清冷者,受享亦凉薄。惟气和暖心之人,其福亦厚,其泽亦长。

天理路上甚宽,稍游心胸中,使觉广大宏朗;人欲路上甚窄,才寄迹眼前,俱是荆棘泥涂。

一苦一乐相磨练,练极而成福者,其福始久:一疑一信相参勘,勘极而成知者,其知始真。

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故君子当存含垢纳污之量,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

泛驾之马可就驰驱,跃冶之金终归型范。只一优游不振,便终身无个进步。白沙云:“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真确实之论也。

人只一念贪私,便销刚为柔,塞智为昏,变恩为惨,染洁为污,坏了一生人品。故古人以不贪为宝,所以度越一世。

耳目见闻为外贼,情欲意识为内贼,只是主人公惺惺不昧,独坐中堂,贼便化为家人矣。

图未就之功,不如保已成之业;悔既往之失,亦要防将来之非。

气象要高旷,而不可疏狂。心思要缜缄,而不可琐屑。趣味要冲淡,而不可偏枯。操守要严明,而不可激烈。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清能有容,仁能善断,明不伤察,直不过矫,是谓蜜饯不甜、海味不咸,才是懿德。

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景色虽不艳丽,气度自是风雅。士君子当穷愁寥落,奈何辄自废弛哉!

闲中不放过,忙中有受用。静中不落空,动中有受用。暗中不欺隐,明中有受用。

念头起处,才觉向欲路上去,便挽从理路上来。一起便觉,一觉便转,此是转祸为福、起死回生的关头,切莫当面错过。

天薄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迎之;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扼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天且奈我何哉!

真士无心邀福,天即就无心处牖其衷;险人著意避祸,天即就著意中夺其魂。可见天之机权最神,人之智巧何益!

声妓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语云:“看人只看后半截”,真名言也。

平民肯种德施惠,便是无位的卿相;仕夫徒贪权市宠,竟成有爵的乞人。

问祖宗之德泽,吾身所享者,是当念其积累之难;问子孙之福祉,吾身所贻者,是要思其倾覆之易。

君子而诈善,无异小人之肆恶;君子而改节,不若小人之自新。

家人有过不宜暴扬,不宜轻弃。此事难言,借他事而隐讽之。今日不悟,俟来日正警之。如春风之解冻、和气之消冰,才是家庭的型范。

此心常看得圆满,天下自无缺陷之世界;此心常放得宽平,天下自无险侧之人情。

淡薄之士,必为浓艳者所疑;检饬之人,多为放肆者所忌。君子处此固不可少变其操履,亦不可太露其锋芒。

居逆境中,周身皆针砭药石,砥节砺行而不觉;处顺境内,满前尽兵刃戈矛,销膏靡骨而不知。

生长富贵丛中的,嗜欲如猛火、权势似烈焰。若不带些清冷气味,其火焰不至焚人,必将自焚。

人心一真,便霜可飞、城可陨、金石可贯。若伪妄之人,形骸徒具,真宰已亡。对人则面目可憎,独居则形影自愧。

文章做到极处,无有他奇,只是恰好;人品做到极处,无有他异,只是本然。

以幻迹言,无论功名富贵,即肢体亦属委;以真境言,无论父母兄弟,即万物皆吾一体。人能看得破,认得真,才可以任天下之负担,亦可脱世间之缰锁。

爽口之味,皆烂肠腐骨之药,五分便无殃;快心之事,悉败身散德之媒,五分便无悔。

不责人小过,不发人阴私,不念人旧恶,三者可以养德,亦可以远害。

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者,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

老来疾病都是壮时招得;衰时罪孽都是盛时作得。故持盈履满,君子尤兢兢焉。

市私恩不如扶公议,结新知不如敦旧好,立荣名不如种阴得,尚奇节不如谨庸行。

公平正论不可犯手,一犯手则遗羞万世;权门私窦不可著脚,一著脚则玷污终身。

曲意而使人喜,不若直节而使人忌;无善而致人誉,不如无恶而致人毁。

处父兄骨肉之变,宜从容不宜激烈;遇朋友交游之失,宜剀切不宜优游。

小处不渗漏,暗处不欺隐,末路不怠荒,才是真正英雄。

惊奇喜异者,终无远大之识;苦节独行者,要有恒久之操。

当怒火欲水正腾沸时,明明知得,又明明犯着。知得是谁,犯着又是谁。此处能猛然转念,邪魔便为知真君子矣。

毋偏信而为奸所欺,毋自任而为气所使,毋以己之长而形人之短,毋因己之拙而忌人之能。

人之短处,要曲为弥缝,如暴而扬之,是以短攻短;人有顽的,要善为化诲,如忿而嫉之,是以顽济顽。

遇沉沉不语之士,且莫输心;见悻悻自好之人,应须防口。

念头昏散处,要知提醒;念头吃紧时,要知放下。不然恐去昏昏之病,又来憧憧之扰矣。

霁日青天,倏变为迅雷震电;疾风怒雨,倏转为朗月晴空。气机何尝一毫凝滞,太虚何尝一毫障蔽,人之心体亦当如是。

胜私制欲之功,有曰识不早、力不易者,有曰识得破、忍不过者。盖识是一颗照魔的明珠,力是一把斩魔的慧剑,两不可少也。

横逆困穷,是锻炼豪杰的一副炉锤。能受其锻炼者,则身心交益;不受其锻炼者,则身心交损。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戒疏于虑者。宁受人之欺,毋逆人之诈,此警伤于察者。二语并存,精明浑厚矣。

毋因群疑而阻独见,毋任己意而废人言,毋私不惠而伤大体,毋借公论以快私情。

善人未能急亲,不宜预扬,恐来谗谮之奸;恶人未能轻去,不宜先发,恐招媒孽之祸。

青天白日的节义,自暗室屋漏中培来;旋乾转坤的经纶,从临深履薄中操出。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纵做到极处,俱是合当如是,着不得一毫感激的念头。如施者任德,受者怀恩,便是路人,便成市道矣。

炎凉之态,富贵更甚于贫贱;妒忌之心,骨肉尤狠于外人。此处若不当以冷肠,御以平气,鲜不日坐烦恼障中矣。

功过不宜少混,混则人怀惰隳之心;恩仇不可太明,明则人起携贰之志。

恶忌阴,善忌阳,故恶之显者祸浅,而隐者祸深。善之显者功小,而隐者功大。

德者才之主,才者德之奴。有才无德,如家无主而奴用事矣,几何不魍魉猖狂。

锄奸杜幸,要放他一条去路。若使之一无所容,便如塞鼠穴者,一切去路都塞尽,则一切好物都咬破矣。

士君子不能济物者,遇人痴迷处,出一言提醒之,遇人急难处,出一言解救之,亦是无量功德矣。

处己者触事皆成药石,尤人者动念即是戈矛,一以辟众善之路,一以浚诸恶之源,相去霄壤矣。

事业文章随身销毁,而精神万古如新;功名富贵逐世转移,而气节千载一时。群信不以彼易此也。

鱼网之设,鸿则罹其中;螳螂之贪,雀又乘其后。机里藏机变外生变,智巧何足恃哉。

作人无一点真恳的念头,便成个花子,事事皆虚;涉世无一段圆活的机趣,便是个木人,处处有碍。

事有急之不白者,宽之或自明,毋躁急以速其忿;人有切之不从者,纵之或自化,毋操切以益其顽。

节义傲青云,文章高白雪,若不以德性陶镕之,终为血气之私、技能之末。

谢事当谢于正盛之时,居身宜居于独后之地,谨德须谨于至微之事,施恩务施于不报之人。

德者事业之基,未有基不固而栋宇坚久者;心者修行之根,未有根不植而枝叶荣茂者。

道是一件公众的物事,当随人而接引;学是一个寻常的家饭,当随事而警惕。

念头宽厚的,如春风煦育,万物遭之而生;念头忌尅的,如朔雪阴凝,万物遭之而死。

勤者敏于德义,而世人借勤以济其贪;俭者淡于货利,而世人假俭以饰其吝。君子持身之符,反为小人营私之具矣,惜哉!

人之过误宜恕,而在己则不可恕;己之困辱宜忍,而在人则不可忍。

恩宜自淡而浓,先浓后淡者人忘其惠;威宜自严而宽,先宽后严者人怨其酷。

士君子处权门要路,操履要严明,心气要和易。毋少随而近腥膻之党,亦毋过激而犯蜂虿之毒。

遇欺诈的人,以诚心感动之;遇暴戾的人,以和气熏蒸之;遇倾邪私曲的人,以名义气节激励之。天下无不入我陶熔中矣。

一念慈祥,可以酝酿两间和气;寸心洁白,可以昭垂百代清芬。

阴谋怪习、异行奇能,俱是涉世的祸胎。只一个庸德庸行,便可以完混沌而招和平。

语云:“登山耐险路,踏雪耐危桥”。一耐字极有意味。如倾险之人情、坎坷之世道,若不得一耐字撑持过去,几何不坠入榛莽坑堑哉!

夸逞功业炫耀文章,皆是靠外物做人。不识心体莹然,本来不失,即无寸功只字,亦自有堂堂正正做人处。

不昧己心,不拂人情,不竭物力,三者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子孙造福。

居官有二语曰:“惟公则生明,惟廉则生威”。居家有二语曰:“惟恕则平情,惟俭则足用”。

处富贵之地,要知贫贱的痛痒;当少壮之时,须念衰老的辛酸。

持身不可太皎洁,一切污辱垢秽要茹纳得;与人不可太分明,一切善恶贤愚要包容得。

休与小人仇雠,小人自有对头;休向君子谄媚,君子原无私惠。

磨砺当如百炼之金,急就者非邃养施为宜。似千钧之弩,轻发者无宏功。

建功立业者,多虚圆之士;偾事失机者,必执拗之人。

俭,美德也,过则为悭吝、为鄙啬,反伤雅道;让,懿行也,过则为足恭、为曲礼,多出机心。

毋忧拂意,毋喜快心,毋恃久安,毋惮初难。

饮宴之乐多,不是个好人家。声华之习胜,不是个好士子。名位之念重,不是个好臣工。

仁人心地宽舒,便福厚而庆长,事事成个宽舒气象;鄙夫念头迫促,便禄薄而泽短,事事成个迫促规模。

用人不宜刻,刻则思效者去;交友不宜滥,滥则贡谀者来。

大人不可不畏,畏大人则无放逸之心;小民亦不可不畏,畏小民则无豪横之名。

事稍拂逆,便思不如我的人,则怨尤自消;心稍怠荒,便思胜似我的人,则精神自奋。

不可乘喜而轻诺,不可因醉而生瞋,不可乘快而多事,不可因倦而鲜终。(瞋,张目也。——《说文》)

钓水,逸事也,尚持生杀之柄;弈棋,清戏也,且动战争之心。可见喜事不如省事之为适,多能不如无能之全真。

听静夜之钟声,唤醒梦中之梦;观澄潭之月影,窥见身外之身。

鸟语虫声,总是传心之诀;花英草色,无非见道之文。学者要天机清澈,胸次玲珑,触物皆有会心处。

人解读有字书,不解读无字书;知弹有弦琴,不知弹无弦琴。以迹用不以神用,何以得琴书佳趣?

山河大地已属微尘,而况尘中之尘!血肉身驱且归泡影,而况影外之影!非上上智,无了了心。

石火光中,争长兢短,几何光阴?蜗牛角上,较雌论雄,许大世界?(兢:象形。金文字形,象二人头顶重物形。头上戴着重物,故常戒惕小心。本义:小心谨慎的样子。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诗·小雅·小旻》)

有浮云富贵之风,而不必岩栖穴处;无膏肓泉石之癖,而常自醉酒耽诗。兢逐听人而不嫌尽醉,恬憺适己而不夸独醒,此释氏所谓不为法缠、不为空缠,身心两自在者。

延促由于一念,宽窄系之寸心。故机闲者一日遥于千古,意宽者斗室广于两间。

都来眼前事,知足者仙境,不知足者凡境;总出世上因,善用者生机,不善用者杀机。

趋炎附势之祸,甚惨亦甚速;栖恬守逸之味,最淡亦最长。

色欲火炽,而一念及病时,便兴似寒灰;名利饴甘,而一想到死地,便味如咀蜡。故人常忧死虑病,亦可消幻业而长道心。

争先的径路窄,退后一步自宽平一步;浓艳的滋味短,清淡一分自悠长一分。

隐逸林中无荣辱,道义路上泯炎凉。进步处便思退步,庶免触藩之祸。着手时光图放手,才脱骑虎之危。

贪得者分金恨不得玉,封公怨不授侯,权豪自甘乞丐;知足者藜羹旨于膏粱,布袍暖于狐貉,编民不让王公。

矜名不如逃名趣,练事何如省事闲。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朗镜悬空,静躁两不相干。

山林是胜地,一营恋便成市朝;书画是雅事,一贪痴便成商贾。盖心无染著,俗境是仙都;心有丝牵,乐境成悲地。

时当喧杂,则平日所记忆者皆漫然忘去;境在清宁,则夙昔所遗忘者又恍尔现前。可见静躁稍分,昏明顿异也。

芦花被下卧雪眠云,保全得一窝夜气;竹叶杯中吟风弄月,躲离了万丈红尘。

出世之道,即在涉世中,不必绝人以逃世;了心之功即在尽心内,不必绝欲以灰心。

此身常放在闲处,荣辱得失,谁能差遣我?此心常安在静中,是非利害,谁能瞒昧我?

我不希荣,何忧乎利禄之香饵;我不兢进,何畏乎仕宦之危机。

多藏厚亡,故知富不如贫之无虑;高步疾颠,故知贵不如贱之常安。

世上只缘认得“我”字太真,故多种种嗜好、种种烦恼。前人云:“不复知有我,安知物为贵。”又云:“知身不是我,烦恼更何侵。”真破的之言也。

人情世态,倏忽万端,不宜认得太真。尧夫支:“昔日所云我,今朝却是伊;不知今日我,又属后来谁?”人常作是观,便可解却胸罥矣!(罥:juàn,悬挂,“高者挂~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有一乐境界,就有一不乐的相对待;有一好光景,就有一不好的相乘除。只是寻常家饭、素位风光,才是个安乐窝巢。

知成之必败,则求成之心不必太坚;知生之必死,则保生之道不必过劳。眼看西晋之荆榛,犹矜白刃;身属北邙之狐兔,尚惜黄金。语云:“猛兽易伏,人心难降。溪壑易填,人心难满”。信哉!

心地上无风涛,随在皆青山绿树;性天中有化育,触处都鱼跃鸢飞。

狐眠败砌,兔走荒台,尽是当年歌舞之地;露冷黄花,烟迷衰草,悉属旧时争战之场。盛衰何常,强弱安在,念此令人心灰。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晴空朗月,何天不可翱翔,而飞蛾独投夜烛;清泉绿竹,何物不可饮啄,而鸱鸮偏嗜腐鼠。噫!世之不为飞蛾鸱鸮者,几何人哉!(鸱鸮:chīxiāo鸟类的一科,头大,嘴短而弯曲。吃鼠、兔、昆虫等小动物,对农作物有益。猫头鹰等都属于鸱鸮科。也作鸱枭。)

权贵龙骧,英雄虎战,以冷眼视之,如蝇聚膻、如蚁兢血;是非蜂起,得失猬兴,以冷情当之,如冶化金,如汤消雪。

真空不空,执相非真,破相亦非真。问世情如何发付?在世出世,徇俗是苦,绝俗亦是苦,听吾侪善自修持。

烈士让千乘,贪夫争一文,人品星渊也,而好名不殊好利;天子营家国,乞人号饔飧,位分霄壤也,而焦思何异焦声。

性天澄彻,即饥餐渴饮,无非康济身心;心地沉迷,纵演偈淡禅,总是播弄精魄。

人心有真境,非丝非竹而自恬愉,不烟不茗而自清芬。须念净境空,虑忘形释,才得以游衍其中。

天地中万物,人伦中万情,世界中万事,以俗眼观,纷纷各异,以道眼观,种种是常,何须分别,何须取舍!

缠脱只在自心,心了则屠肆糟糠居然净土。不然纵一琴、一鹤、一花、一竹,嗜好虽清,魔障终在。语云:“能休尘境为真境,未了僧家是俗家。”

以我转物者得,固不喜失亦不忧,大地尽属逍遥;以物役我者逆,固生憎顺亦生爱,一毫便生缠缚。

试思未生之前有何象貌,又思既死之后有何景色,则万念灰冷,一性寂然,自可超物处而游象先。

优人傅粉调朱,效妍丑于毫端。俄而歌残场罢,妍丑何存?弈者争先兢后,较雌雄于着手。俄而局尽子收,雌雄安在?

把握未定,宜绝迹尘嚣,使此心不见可欲而不乱,以澄吾静体;操持既坚,又当混迹风尘,使此心见可欲而亦不乱,以养吾圆机。

喜寂厌喧者,往往避人以求静。不知意在无人,便成我相,心着于静,便是动根。如何到得人我一空、动静两忘的境界!

人生祸区福境,皆念想造成。故释氏云:刊欲炽然,即是火坑。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一念清净,烈焰成池。一念惊觉,航登彼岸。念头稍异,境界顿殊。

可不慎哉!绳锯材断,水滴石穿,学道者须要努索;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得道者一任天机。

就一身了一身者,方能以万物付万物;还天下于天下者,方能出世间于世间。

人生原是傀儡,只要把柄在手,一线不乱,卷舒自由,行止在我,一毫不受

他人捉掇,便超此场中矣。

"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古人此点念头,是吾一点生生之机,列此即所谓土木形骸而已。

世态有炎凉,而我无嗔喜;世味有浓淡,而我无欣厌。一毫不落世情窠臼,便是一在世出世法也。

《无根树》解序

余自童子时,常闻道者诵三丰真人《无根树》词,虽不知取义,而心窃爱之。及长慕道,常读此词,细研深究,无门可入。后遇先师龛谷老人,指示端倪,方知其中藏造化之机,泄性命之源,言简理明,包括丹道始终之序,吐露火候前后之秘。久欲解释阐扬所蕴,苦无刻本,数十年来,所见者皆录本耳。因其字句错伪甚多,彼此不同,且失词调,不敢下笔遗笑于大方。世传贵州高真观有所藏刻文,其录本自彼处传出者,惜余未亲见也。近因好学者,欲刻刊普传,正合余多年宿志,爰是细心校阅,稍正错讹,聊解大义,一以彰真人度世之婆心,一以助学者入门之炬灯,至于词调有无,无甚关系,亦余事耳。若有知词调君子,添补全璧,此尤余之所望也。

大清嘉庆七年岁次壬戌桂月悟元子自序

三丰张真人源流

真人辽东懿州人,姓张名君实,字元元,号三丰子,又号昆阳。或云姓张名玉,字君宝,号元元子。宋末时人。生有异质,龟形鹤骨,大耳圆目。身长七尺馀,修髯如戟,顶作一髻,常戴偃月冠。一笠一衲,寒暑御之。不饰边幅,人皆目为张邋遢。所啖升斗辄尽,或避谷数月自若。延祐间,年六十七,入嵩南遇吕纯阳、郑六龙,得金丹之旨,修炼成道。或云入终南,得火龙真人之传,修炼成道。秦淮渔户沈万山,又名万三,好善乐施,限于家贫,不能如愿,真人传以点石成金之术遂其愿。

万三自号三山道士,其丹室有联云,"八百火牛耕夜月,三千美女笑春风。"世称为聚宝盆,城西南三山街是其故居。真人于元末居宝鸡金台观,至正丙午九月二十日,自言辞世,留颂而逝。士民杨轨山置棺殓讫,临窆复生,时年一百三十岁矣。从此入蜀,至太和山,结茅于玉虚庵。庵前古木五株,尝栖其下,猛兽不伤,鸷鸟不搏,众皆惊异。有人问仙术,绝不答;问经书,则论说不倦。尝语武当乡人曰,"此山当大显"。后永乐间,皇帝敕修武当,真人隐于工人之中,勤劳行功,人皆不识,惟碧云孙真人深知。时碧云为武当山住持,与真人来往,多受真人益。真人名达天庭,皇帝遣使屡召不赴,惟以诗词托碧云奏之。后以道授道士丘元靖,不知所终。

本仙鑑所载

永乐皇帝访张三丰书

皇帝敬奉书真仙三丰张先生足下:朕久仰真仙,渴思亲承仪范。尝遣使奉香致书,遍谒名山虔请。真仙道德崇高,超乎万有,体合自然,神妙莫测。朕才质疏庸,德行菲薄,而至诚愿见之心,夙夜不忘。敬再遣使,谨致香奉书虔请,拱候龙车凤驾惠然而来,以副朕拳拳仰慕之怀。敬奉书。

三丰托孙碧云转奏书词

圣师亲口诀,名方万古遗。传与世间人,能有几人知!衣破用布补,树衰以土培。人损将何补,阴阳造化机。取将坎中实,金花露一枝。庆云开天际,祥光塞死基。归已昏昏默,如醉亦如痴。大丹如黍米,脱壳证无为。优游天地廓,万象掌中珠。人能服此药,寿与天地齐。如若不延寿,吾言皆是非。

金丹重一斤,闭目静存神。只在家中取,何劳向外寻。炼成离女汞,吞尽坎男精。金丹并火候,口口是元音。

《无根树解》正文

无根树者,词之名也。凡树有根,方能生发,树若无根,必不长久。人生在世,生老病死,忽在忽亡,百年岁月,石火电光,亦如树之无根也。仙翁二十四词,以无根树为名,叫醒世人,使其看破浮生梦幻,早修性命耳。

其一、叹世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

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

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花者,树之精神发焕。人之身如树也,人之真灵如树之花也。凡树有根,故能生发而开花。惟人身无根,生死不常,全凭一点真灵之气运动,真灵旺则身存而生,真灵败则身亡而死。人之存亡生死,听其真灵之旺败耳,是真灵者,虽为人树之花,而实为人树之根。玉阳以此真灵谓黄芽,伯阳以此真灵谓金花,纯阳以此真灵谓灵根,紫阳以此真灵谓真精,尧夫以此真灵谓天根,仙翁以此真灵谓金精,诸家丹经又以此真灵谓先天真一之气,其名多端,总形容此一物也。

此物生于先天,藏于后天,位天地,统阴阳,运五行,育万物,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以体而论,在儒则谓太极,在道则谓金丹,在释则谓圆觉;以用而论,在儒则谓明德、谓天地之心,在道则谓灵宝、谓黍米玄珠,在释则谓正法眼藏、涅槃妙心。

人之真灵,本来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不生不灭,不色不空,处圣不增,处凡不减,因交后天,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便有圣凡之分。庶民去之者,去此真灵而逐于假灵也,君子存之者,存此真灵而不逐于假灵也。因其庶民逐于假灵,于是真灵幽暗不明矣,因其真灵幽暗不明,顺其所欲,贪恋荣华,争名夺利,不肯休歇,认假为真,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如苦海之舟,飘来荡去,常在鱼龙凶险之处乱游。若能猛省回头,顿超彼岸,莫待风波坏舟,丧却性命。一失人身,万劫难出矣。

其二、勉力学人

无根树,花正危,树老将新接嫩枝。

梅寄柳,桑接梨,传与修真作样儿。

自古神仙栽接法,人老原来有药医。

访明师,问方儿,下手速修犹太迟。

人多疑其年老力衰,精神有限,如树花败危,无有生发,还不得元,复不得本,而遂自暴自弃,待死而已。试观世间老树,接以嫩枝,重新发荣,如梅树寄柳树,桑树接梨树,此皆无情之物,尚能复生,何况人为万物之灵,得天地之正气,老而无有药医乎?药医之道是何道?即老而接栽之道。欲知此道,急访明师,求问真方。果得真方,下手速修犹太迟也。

其三、劈旁门

无根树,花正孤,借问阴阳得类无?

雌鸡卵,怎抱雏,背了阴阳造化炉。

女子无夫为怨女,男儿无妻是旷夫。

叹迷徒,太糊涂,静坐孤修气转枯。

修真之道,须要阴阳得类,方能成全一个真灵之宝。若有阴无阳,有阳无阴,是谓花孤无类,真灵不成,亦如雌鸡之卵,焉能抱雏?不能抱雏者,盖以背了阴阳交感造化之炉也。又如女子无夫,男儿无妻,怎能生育?彼世之盲汉,不穷阴阳之理,不推造化之源,糊涂干事,或观空,或定息,或思神,或守窍,或搬运,皆是静坐孤修,阴而不阳,不特无益于性命,而且有伤于性命,愈修而气愈枯也。

其四、言匹配阴阳

无根树,花正偏,离了阴阳道不全。

金隔木,汞隔铅,孤阴寡阳各一边。

世上阴阳男配女,生子生孙代代传。

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

《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悟真》云:"阴阳得类归交感,二八相当自合亲。"若阴阳各偏,或阳感而阴不应,或阴求而阳不招,或阳过而阴不及,或阴盛而阳不足,皆是真灵之花有偏,不中不正,道不全成也。人之真情如金,真知如铅,二物属刚;灵性如木,灵知如汞,二物属柔。真情真知,刚而易沉;灵性灵知,柔而易浮。若以性求情,情来归性,以真制灵,灵归于真,刚柔相应,阴阳和合,化为一气,生机长存而不息矣。如情不归性,灵不归真,是谓"金隔木,汞隔铅,孤阴寡阳各一边",焉能返本还元,结成真灵之丹哉!

试观世上男女相配,生子生孙,代代相传而相续,可知修真之道,阴阳相合,生仙生圣,亦能代代相传而不息,但不过有顺逆之分,仙凡之别。顺则为凡,逆则为仙,所争者在中间颠倒耳。这个中字,其理最深,其事最密,非中外之中,非一身上下之中,乃阴阳交感之中,无形无象,号为天地根、阴阳窍、生杀舍、元牝门,人生在此,人死在此,为圣为贤在此,作人作兽亦在此。修道者能于此处立定脚跟,逆而运之,颠倒之间,灾变为福,刑化为德,所谓"一时辰内管丹成"也。噫!中间人不易知,颠倒人亦难晓,采战家以男女交合之处为中间,以男采女血为颠倒,搬运家又以黄庭穴为中间,以气血后升前降为颠倒:凡此皆所以作俑而已,岂知神仙中间颠倒之义乎?好学者早为细辨可也。

其五、言调和阴阳

无根树,花正黄,产在中央戊己乡。

东家女,西舍郎,配作夫妻入洞房。

黄婆劝饮醍醐酒,每日醺蒸醉一场。

这仙方,返魂浆,起死回生是药王。

黄者,中央戊己之正色。戊为阳土主动,己为阴土主静,戊己居中相合为真信,又谓真意。花色正黄,则真灵入于中央正位矣。然真灵中正,非性情如一不能。东家女,木性也;西舍郎,金情也。一性一情,配作夫妻,入于洞房宥密之处,更得黄婆于中劝饮醍醐,调停火候,则不和者而必和,既和者而长和。醍醐酒非世间之糟汁,亦非身内精津血液有形之物,乃阴阳交感,氤氲冲和之气,含而为真一之精,通而为真一之水,滋味香甜,古人谓玉液,谓琼浆,谓甘露,又谓醍醐,总以形容此一点冲和之气耳。

劝饮者,不冲和而必调至于冲和。修道至于阴阳冲和,常应常静,远观其物,物无其物,近观其身,身无其身,内观其心,心无其心,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日日饮醍醐而入于醉乡矣。这个醉中趣味,是神仙之方,是返魂之浆,能以起死,能以回生,乃大药王也。

中央、戊己、黄婆,皆真信之异名。以阴阳和合言,则谓中央;以运行阴阳言,则谓戊己;以调和阴阳言,则谓黄婆;以动作言,则谓真信;以静定言,则谓真意;故一物而有数名,总而言之,一真信而已。识得此信,即于此信上下实落工夫。始而以性求情,既而以情归性,又既而性情和合,又既而性情浑化,结成一个真灵至宝。始之终之,无非此一信成功,信之为用大矣哉!归到实处,真灵中正,即是性情相合,性情相合,便有个真信在内,真信现时,性情自不相离,性情不离,真灵自然中正,三者相需而相因也。

其六、言炼己之功

无根树,花正清,花酒神仙古到今。

烟花寨,酒肉林,不断腥荤不犯淫。

犯淫丧失长生宝,酒肉穿肠道在心。

打开门,说与君,无花无酒道不成。

金丹之道,以至清毫无滓质为归著,然欲其至清,须要在至浊中度出,能于至浊中绝无点染,方是真清,故曰"无根树,花正清,花酒神仙古到今"也。何以见其花酒能成神仙哉?烟花寨、酒肉林,皆易足迷人之处,能于烟花寨中见色不色,不为烟花所惑,于酒肉林中随缘度日,不为酒肉所累,则是不犯淫欲、不断腥荤,而食色之性俱化,道心常存,人心永灭,真灵无伤无损,大道可冀。其曰不断腥荤者,非贪腥荤,乃酒肉穿肠而心不计较也。

不犯淫而心无烟花矣,酒肉穿肠而心无酒肉矣,心无烟花,自有长生仙花,心无酒肉,自有延命仙酒。有仙花,有仙酒,即到清真之仙乡,彼世之避烟花而忌酒肉者,岂知凡花凡酒中,能出神仙!亦岂知无花无酒,道不能成乎!《敲爻歌》云:"酒是良朋花是伴,花街柳巷觅真人,真人只在花街玩。"可知花清之妙用矣。

其七、言药生之时

无根树,花正新,产在坤方坤是人。

摘花戴,采花心,花蕊层层艳丽春。

时人不达花中理,一诀天机值万金。

借花名,作花神,句句《敲爻》说得真。

新者,本来之物埋没已久,忽而又有之谓。花至于新,光辉复生,如月现于西南坤方,纯阴之下,一点微阳吐露,比人之虚室生白,真灵发现,复见本来面目矣。这个本来面目,即我本来不死之真人,有此人则为人,无此人则非人,乃我之秉受于天,而得以为人者是也。

但此真人不轻现露,非可常见,当虚极静笃、万缘俱寂之时,恍惚有象。虚极静笃,即坤纯阴之象,故曰"产在坤方坤是人"。这个人久已为尘垢掩埋,绝无踪迹,一旦现象,便是新花,时不可错,急须下手,摘之采之,以为我有。摘花戴者,摘此真人之花也。采花心者,采此真人之心也。

渐摘渐采,由少而多,积厚流光,真灵不昧,则花蕊层层,万理昭彰,随心走去,头头是道,其艳丽如春日,阳气遍地,处处花开矣。但此花人人俱有,人人俱见,人人不达,每多当面错过,若有达之者,超凡入圣刹那间耳,故曰"一诀天机值万金"。仙翁慈悲,借花之名,作花之神,即有形无,句句“敲爻”,分说先天之旨,盖欲人人成道,个个作仙,奈何时人不达此花中之理,而犹有以御女闺丹妄猜妄作者,虽仙翁亦无如之何也。可不叹诸!

其八、言认取真铅

无根树,花正秾,认取真铅正祖宗。

精气神,一鼎烹,女转成男老变童。

欲向西园牵白虎,先从东家伏青龙。

类相同,好用功,内药通时外药通。

秾者,秾盛广多也。花正秾盛,其间即有美恶偏正相杂,须得真正仙花,方可采取而用。真正仙花为何花?即真铅也。真铅即真知之真情,乃真灵之发现,以其真知外阴内阳,外黑内白,故谓真铅,又谓水中金,又谓水乡铅,又名月中华,其名多端,皆象此真知之一物也。

惟此真知,内含先天真一之始气,乃阴阳之本,五行之根,仙佛之种,圣贤之脉,为修道者之正祖宗。认得祖宗,取归我家,敬之奉之,须臾不离,则精气神三者,自然聚于一鼎,无容勉强。盖以其父归之,其子焉往?更加符火烹炼之功,虽女可以转男,虽老可以变童。女转男者,非形体转男,盖女子纯阴,修炼成道,化阴成阳,亦同男子。老变童者,非面容变童,盖老者气枯,修炼成道,返元还本,亦如童子。

但女转成男、老变为童之道,虽是认取真铅真知,还要先能炼己。若炼己不熟,真知不来,虽来而亦不留,故曰"欲向西园牵白虎,先从东家伏青龙"。白虎属西方金,喻真情也;青龙属东方木,喻真性也。真情真性,本来一家,何待牵伏?因其交于后天,真中杂假,真情变为假情,恩中带杀,如虎出穴,奔西伤人,不为我有,而依居他家矣。真情既变为假情,于是真性有昧,亦化而为假性,假者用事,真者退位,性情不和,如龙东虎西,两不见面矣。若欲复真,必先去假;若欲牵情,必先调性。调性之功,乃炼己之功。炼己者,炼其气质之性也。

气质之性化,则真性自现,真性现则不动不摇,而真情亦露,真情露则假情不起,可以牵回白虎,与青龙配合,情性相恋矣。白虎即真铅祖宗,同出异名,以其真知刚强不屈,故谓白虎,以其真知柔中藏刚,故谓真铅。牵白虎即是取真铅,牵之云者,非有强制,乃不牵之牵,性定自然情归,特以同类者相从,阴阳内外有感应之道也。性主处内属阴,内药也;情主营外属阳,外药也。阴阳原本一气,性情固是同根,内药能通,外药未有不通,内外相通,性求情而情恋性,性情和合,真灵凝结,还丹有象矣。纯阳翁云:"性住气自回,气回丹自结。"紫阳翁云:"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此皆言还丹先要炼己也。噫!真铅易取,炼己甚难,炼己之功大矣哉!

其九、言采取药物

无根树,花正多,遍地开时隔碍河。

难扳折,怎奈何,步步行行龙虎窝。

采得黄花归洞去,紫府题名永不磨。

白云窝,笑呵呵,准备天梯上大罗。

宇宙之间,俱是道气充塞,凡真灵光照之处,即是有花之处,其花甚多,遍地开矣。无如遍地花开,而人当面不识,如河之隔碍,虽欲扳折,最难扳折,亦莫奈何也。其难扳折者,以其举世之人,皆为名利所牵,为恩爱所绊,弃真认假,以苦为乐,步步走的龙虎凶险之地,与性命之道相违,故难扳折耳。

若是勇猛丈夫、决烈男子,直下脱卸世缘,求师口诀,借假修真,于众花中拣采至中至正之黄花,归于洞中,温养成丹,延年益寿,则紫府题名,永不磨矣。黄花即前词色正中央戊己乡之黄花,花至中正,纯是生机,并无杂气,生机归洞,四时长春,如居于白云窝中,逍遥自在,别有天地非人间,岂不呵呵大笑,自知快乐乎?到此地位,还丹已得,再安炉,重立鼎,做向上之事,准备天梯,而作大罗天仙矣。

其十、言进阳退阴

无根树,花正飞,卸了重开有定期。

铅花现,癸尽时,依旧西园花满枝。

对月残经收拾了,旋逐朝阳补衲衣。

这玄机,世罕知,须共神仙仔细推。

人之精神衰败,真灵耗散,如花之飞扬谢落矣。然花谢落犹有重开之期,人衰败亦有返还之道。返还之道为何道?即阴中复阳,已谢重开之道。铅花者,道心真知之光辉。癸水者,人心客气之私欲。铅花发现,道心不昧,癸水消尽,人心常静。道心不昧,人心常静,依旧真灵无亏无损,本来圆成之物,是花已谢而重开满枝矣。

因其癸水要尽,故"对月残经收拾了",因其铅花要现,故"旋逐朝阳补衲衣"。人心之私欲,乃外来之客气,如月之残经;道心之真知,乃本来之正气,如日之阳光。对月而收拾残经,扫去人心之私欲,所以退阴也;朝阳而旋补衲衣,渐添道心之真知。所以进阳也。退阴退至于阴气绝无,方是残经收拾了;进阳进至于阳气纯全,方是衲衣补完成。阴尽阳纯,还元返本,本来面目全现,谢了重开岂虚语哉!这个谢了重开之天机,世人罕知。若欲知之,须共神仙推究原始要终,方能知也。

十一、言真一之气

无根树,花正亨,说起无根却有根。

三才窍,二五精,天地交时万物生。

日月交时寒暑顺,男女交时孕自成。

甚分明,说与君,只恐相逢认不真。

先天真灵之宝,具众理,应万事,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无处有碍,无往不利,是花之亨也。既亨,是树虽无根而花却有根。其根为何根?乃生天、生地、生人三才之窍,阴阳五行妙合二五之精。因其是三才之窍、二五之精,先天而生乎阴阳,后天而藏于阴阳,一气分而为阴阳,阴阳合而成一气,故天地阴阳上下相交,合为一气而万物生,日月阴阳来往相交,合为一气而寒暑顺,男女阴阳彼此相交,合为一气,而孕始成。

观于天地、日月、男女,一阴一阳相交,方有造化,可知性命之道,非阴阳相交合一,不能完成,是一气者,即性命之根、生死之窍。有此一气,则阴阳相交而生,无此一气,则阴阳相背而死。人之生死,只在此一气存亡之间耳。但人不知此一气是何物事,存于何处。或疑此气为呼吸之气,或搬运上升下降于黄庭,或聚气于丹田,或聚气于眉间,或聚气于天谷,或聚气于脑后,种种不经,千奇百怪,终落空亡。殊不知先天真一之气,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圣人以实而形虚,以有而形无。

实而有者,真阴真阳;虚而无者,二八两弦之气。两者相形,一气居中,凝结而成丹,此乃虚空中事业,何得以有形有象之物猜之?又何得以有方有所之窍作之哉?仙翁以其人皆不识此一气,故以三才窍、二五精示之,又以天地、日月、男女相交示之,分明将一气与人指出,但恐人遇此一气,当面认不真耳。悟元斗胆,不避罪谴,今再为仙翁传神写意,分明说与大众。要知先天真一之气,不是别物,即是一点真灵之气,因其此气刚健中正,故谓真一;因其此气易知简能,故谓真灵。一真灵真,绝无滓质,故谓先天之物。真一也,真灵也,同出异名,非有两物,不知有人认得真否?

十二、言金精开旺

无根树,花正佳,月月开时玩月华。

金精旺,耀眼花,莫在园中错拣瓜。

五金八石皆是假,万草千方总是差。

金虾蟆,玉老鸦,认得真的是作家。

先天灵宝,刚健中正,纯粹精也,其花最佳。当正佳之时,如月华开放,金精旺盛,而人宜玩之,不可当面错过也。月月开者,应时而开,非时不开,按月定期,动静有常,丝毫不爽也。金精者,金之精明,在月则谓月华,在人则谓真精。真精者,真灵之精。真灵之精,无时有昧,故以月华、金精喻之。真灵人不易知,观于月与金之真而可知;真灵之精,人不易见,观于月之华、金之精而即见。凡物之精华,久而有坏,惟月华月月开放,金精万年不减,月华、金精如是,人之真精亦如是,但真精有时不精者,因后天阴气蔽之,而其本体未尝泯灭也。

金精旺即是真精旺,真精正旺,明照世界,气充宇宙,白雪飞空,黄芽满地,金光耀眼,左之右之,无不是花矣。但此真精,无形无象,非色非空,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无心守,只可神会,不可口言,虽是明明朗朗,现前就有,人人常见,人人不识,最难认真,修道者须要极深研几,真知灼见,方可下手,不得认假为真,似是而非,却在园中错拣瓜也。彼世间盲修瞎炼之辈,或疑金精为有形有象之物,而遂炼五金八石,服万草千方,妄想成丹,彼岂知五金八石、万草千方与我非类,焉能结丹接命,岂不大差乎?虾蟆为水中之物属阴,虾蟆而云金,为阴中之阳,黑中之白,我之真知是也;老鸦为上飞之物属阳,老鸦而云玉;为阳中之阴,雄中之雌,我之灵知是也。

真知、灵知,方是我同类之物,方是我性命之宝。取此二物,合而成丹,真而至灵,灵而至真,真灵不散,浑然天理,不色不空,不生不灭,所谓月华者即此,所谓金精者即此,月华开,金精旺,岂有不长生者哉!但人多认不得真知、灵知是何物件,若有认得真者,便是修道老作家,未有不成道者。噫!金丹之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认得真者,有几人哉!

十三、言采取火候

无根树,花正娇,天应星兮地应潮。

屠龙剑,缚虎绦,运转天罡斡斗杓。

煅炼一炉真日月,扫尽三千六百条。

步云霄,任逍遥,罪垢凡尘一笔消。

真灵藏于后天,为积习客气掩蔽,花最难发,间或有时而发,一点光辉,从虚无中透出,如珠如露,嫩弱秀丽,其象最娇,似开未开,浑沦元气,在天应星之明而不大,在地应土之潮而未湿,星明地湿,皆阳气初动之象。阳气初动,即真灵花娇时也。当其正娇,易于识神借灵生妄,性乱情移,急须猛烹速炼,防微杜渐,扶阳抑阴,以护命宝。屠龙剑,所以防气性;缚虎绦,所以制妄情。气性不发,则真性现;妄情不起,则真情生。真性现,真情生,是运转魁罡,斡旋斗杓,转杀为生,变刑成德,可以煅炼一炉真日月矣。

日者,阳中有阴之象,喻真性所含之灵知,灵知为雄内之雌,真阴也;月者,阴中有阳之象,喻真情所含之真知,真知为黑中之白,真阳也。煅炼真阴真阳,两位大药,归于一气,凝结成丹,吞而服之,延命却期。此乃最上一层之妙道,非三千六百旁门着空执相事业也。盖以大道成就,步云霄,任逍遥,万般罪垢凡尘,皆一笔勾消。彼三千六百旁门,皆在臭皮囊上做作,适以惹罪垢凡尘,焉能消罪垢凡尘哉!

十四、言阴阳抟结

无根树,花正双,龙虎登坛战一场。

铅投汞,阴配阳,法象玄珠无价偿。

此是家园真种子,返老还童寿命长。

上天堂,极乐方,免得轮回见阎王。

金丹乃阴阳二气相激而成象,是花须成双而后有用也。阴阳者,一龙一虎也,一铅一汞也。龙为真性,汞为灵知,又为元神,俱属阴;虎为真情,铅为真知,又为元精,俱属阳。龙虎战者,性情抟聚也。铅投汞者,精神凝结也。性情抟聚,精神凝结,阴阳相配,一气混合,真灵圆明,法身有象,圆陀陀,光灼灼,如一粒玄珠,为无价之宝矣。此宝非外来之物,乃我家园之真种子,本来原有,因交后天,迷失无踪,今得阴阳调和,无而复有,去而复来。种于家园,本立道生,生生不息,返老还童,延寿无穷,上于天堂极乐之方,可免轮回之苦矣。

十五、言偃月炉

无根树,花正开,偃月炉中摘下来。

添年寿,减病灾,好结良缘备法财。

从此可得天上宝,一任群迷笑我呆。

劝贤才,休卖乖,不遇明师莫强猜。

先天真灵之宝,无形无象,无方无所,从何而采,以结还丹?然虽无形无象,无方无所,亦有花开之时。当开之时,恍惚中有象,杳冥内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法象如偃月。工家不知古人取象之意,或指为两肾中间,或指为眉间明堂,或指为肉团顽心,更有作俑魔头指为妇人产门,大错大错!夫所谓偃月者,偃仰之月也。天上之月,每月初三,西南坤地黑体之下,现出峨眉之光,其光偃仰,故名偃月,在卦为纯阴之下微阳潜生,(卦图)为复,在人为静极又动,虚室生白,天地之心萌动。

此心内含一点先天祖气,从至暗之处微露端倪,有象偃月之光。因其这一点祖气,为天地之根,为五行之本,能以造仙佛,能以作圣贤,能以固性命,又号为偃月炉。这个天地之心,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难遇难逢。幸而偶逢,时不可错,急须下手摘来,谨封牢藏,勿令渗漏,可以延年寿,可以减病灾,但此延年寿、减病灾之事,非有大功大行者不能行,非有大志大力者不能作,必须外结良缘以修德,内备法财以用诚,方能感动皇极而得天宝。法财者,非凡间之财,乃法中之财,即专心致志,真履实践,一念不回之善财。

上阳真人云:"天或有违,当以法财精诚求之。盖欲求天宝,须尽人事,人事不尽,是无法财,无法财而妄想天宝,难矣。"欲求天宝者,可不先备法财乎?天宝非别物,即真灵炼成之金丹,亦即天地之心复全之还丹,曰真灵,曰天地之心者,以未修炼言也;曰天宝,曰金丹者,以修炼成熟言也。天宝既得,万有皆空,根尘俱化,入于不识不知、无人无我之境,一任群迷笑我呆矣。这个呆事,须要明师口传心授,非可强猜而知。仙翁云:"劝贤才,休卖乖,不遇明师莫强猜",其提醒后人者多矣。

十六、言逆用气机

无根树,花正高,海浪滔天月弄潮。

银河路,透九霄,槎影横空斡斗梢。

摸着织女支机石,踏遍牛郎驾鹊桥。

入仙曹,胆气豪,窃得瑶池王母桃。

先天大道,包罗天地,运行日月,超乎万有,花开最高,其高如月在天上,光射海底。海浪滔天,水不能溺月之光,而月反能弄水之潮,亦犹人在苦难境遇之中,境遇不能伤其真,而反借境遇以炼真。又如银河路远,直透九霄,人不易渡,然有仙槎横空,斡旋斗梢,即能渡之,昔张骞乘仙槎渡银河,而见牛女二星相会,此可征也。

以理而论,世间亦有仙槎,亦能渡银河。世间仙槎为何物?即金丹大道也。金丹大道,在虚空中作事业,能以转乾坤,逆阴阳,夺造化,超凡入圣,是亦仙槎也。然仙槎之妙,在乎斗梢之运用。斗梢者,北斗第七星瑶光是也,又名天罡。天罡所指处吉,所坐处凶,盖以指处有生气存焉。扭回斗梢刹那之间,阴阳相合,生机萌芽,绝不费力,故曰"模着织女支机石,踏遍牛郎驾鹊桥"。织女属阴,牛郎属阳,鹊桥为牛女相会之处,摸着机石,踏遍鹊桥,以阴招阳,阳来会阴,阴阳相会,金丹有象。此种道理,尽在波浪里做出,虚空中施为,所以能入仙曹,胆气豪,窃得瑶池王母桃也。

瑶池在西,王母为老阴,即坤母也。桃者,丹也,即震之一阳也。王母桃即坤中孕震之象,丹在西而窃取归东,则为我家所有而丹还矣。但此还丹之妙,其妙在乎阴阳相会,阴阳相会之妙,尤在乎大海波中,逆运气机,不动不摇耳。能于大海波中,不动不摇,真是有胆气丈夫,九霄有何不可上?银河有何不可渡?王母蟠桃有何不能窃乎?彼世之习静忘形,仅在寂灭中作事者,焉知有此!

十七、言乘时采药

无根树,花正繁,美貌娇容赛粉团。

防意马,劣更顽,挂起娘生铁面颜。

提着青龙真宝剑,摘尽墙头朵朵鲜。

乘风帆,满载还,怎肯空行过宝山。

先天真灵发焕,一本万殊,随时现象,无物不在,花甚繁也。当其正繁,英华毕露,精神外用,易于争奇好胜,卖弄风流,故曰"美貌娇容赛粉团"。于斯时也,须要防危虑险,牢拴意马,挂起娘生铁面,提着青龙宝剑,对景忘情,摘尽墙头方露之花,不使些子逐于色相,耗散真气也。娘生面颜者,即无识无知之铁面。

青龙宝剑者,即不染不著之真性。娘生铁面即是青龙宝剑,两者同出而异名,以体言为娘生铁面,以用言为青龙宝剑。铁面者,定体也,宝剑者,慧器也,定以用慧,慧以成定,定慧相需,体用不离。先天真灵,即色即空,常应常静,无渗无漏,是谓"摘尽墙头朵朵鲜"也。墙头朵鲜,是方出墙而未离墙头,真气未散之时,于此而摘取之,绝无滓质,纯是天真,渐生渐采,渐摘渐收,必摘至于无所摘而后已。噫!大药难遇,大法难逢,幸而遇逢,时不可错,乘此风帆,急须摘取鲜花,满载而还,怎肯空过宝山,自贻后悔也。

十八、言阴中生阳

无根树,花正香,铅鼎温温宝现光。

金桥上,望曲江,月里分明见太阳。

吞服乌肝并兔髓,换尽尘埃旧肚肠。

名利场,恩爱乡,再不回头为尔忙。

先天真灵,众美毕集,万善同归,其气最香,当其正香之时,即铅鼎温温宝现光之时。铅鼎者,真知也。以其真知,能以去旧取新,能以修仙成真,故谓鼎。宝者,即真灵之宝,真灵非真知不现,盖真知具有道心,道心内含先天真一之气,是谓真灵。铅鼎温温,是刚柔相当,不偏不倚,而鼎立矣。

鼎立则道心发现,道心发现则真灵之光渐生,是谓现宝光。金桥者,金也;曲江者,水也。上金桥而望曲江,水中有金之象。水中有金,阴中生阳,即是月里见太阳,亦是铅鼎温温现宝光也。铅鼎光现,阴阳合德,神气相御,乘时收入造化窝中,令其住而不令其去,是谓吞服乌肝并兔髓。乌肝色青,日精也,象灵知之灵性;兔髓色白,月华也,象真知之真情。

吞服乌肝并兔髓,则性不离情,情不离性,真而至灵,灵而至真,性情如一,真灵不昧,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一切后天积聚泻去,道心常存,人心永灭,换尽尘埃旧肚肠矣。肚肠换过,万有皆空,名利恩爱,何恋之乎!

十九、言一时还丹

无根树,花正奇,月里栽培片晌时。

拿云手,步云梯,采取先天第一枝。

戴花饮酒神气爽,笑杀仙翁醉似泥。

托心知,谨护持,只恐炉中火候飞。

先天真灵,无而能有,缺而能圆,花甚奇也。然正所以奇者,先天为后天掩蔽,杳然无踪,若欲栽培,片晌之间即能回春。回春之妙,要采取先天第一枝之花。第一枝是生物之祖气,乃生天、生地、生人之灵根,不落于形象,不落于空亡,含而为真空,发而为妙有,至中至正,至精至粹,恍惚杳冥,如露如电。

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无心守,有心求之,则着于象,无心守之,则着于空,是在乎性定情忘,回光返照,虚极静笃,不采而采,不取而取,自然先天真一之气,自虚无中来,凝而为黍米之珠,内外光明,如戴仙花,神气爽畅,如饮仙酒。戴花饮酒,乐在其中,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如入于醉乡矣。当斯时也,还丹已结,复见娘生面目,无用外炉加减,急须内炉温养,神明默运,谨守护持,一意不散,时防火候差池也。心知者,非外心知之人,乃内自知之心。火候缓急,心自知之,心知而不昧心,自然火候不差,金丹成熟也。

二十、言还丹成熟

无根树,花正圆,结果收园滋味全。

如朱橘,如弹丸,护守堤防莫放闲。

学些草木收头法,复命归根返本原。

选灵地,结道庵,会合先天了大还。

真灵之宝,去者复来,旧者仍新,无伤无损,依然本来原物,是花之圆也。圆之云者,言其结果收园,滋味全也。夫金丹成就,五行攒簇,四象和合,仁、义、礼、智、信混成一理,精、神、魂、魄、意归于一气,更得符火烹煎成熟,化为纯阳之物,活活泼泼,其赤如朱橘,其圆如弹丸。当斯时也,守护堤防,十二时中,不得放闲,韬光养晦,学些草木收头之法,复命归根,返于本源,以待静极又动,会合先天,以了大还丹之事。

此言还丹成就,再造大丹之功也。盖还丹只完的当年本有原物,乃超凡之事,吕祖所谓"三铅只得一铅就,金果仙芽未现形"者是也。大丹是从还丹又做向上事业,乃入圣之事,吕祖所谓"再安炉,重立鼎,跨虎乘龙离凡景"者是也。若只修还丹,不再造大丹,只了得初乘之道,不过是一个完全人耳,焉能入于圣人之域哉!所谓选灵地、结道庵者,非外之灵地、道庵,乃内之灵地、道庵。

修道至于归根复命,还丹事毕,温之养之,神气充足,则丹灵矣,是谓灵地。从此灵地,再安炉,重立鼎,是谓结道庵,曰选灵地者,等候一阳生也。此一阳生乃先天中静极而动之阳,非若还丹乃后天中所生先天之阳。虽皆先天,但有先后之别耳。欲了大还丹,非会合先天中之阳不能成功,故曰"会合先天了大还"。大丹成就,方入圣基,若大丹未成,只是半涂事业,非修道之全功。释典云:"百尺竿头不动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更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即此了大还之谓乎?

二十一、言凝结圣胎

无根树,花正明,月魄天心逼日魂。

金乌髓,玉兔精,二物搏来一处烹。

阳火阴符分子午,沐浴加临卯酉门。

守黄庭,养谷神,男子怀胎笑杀人!

先天真灵,本体光辉,通天彻地,照破一切,花甚明也。其所以明者,乃阴阳二气和合而成之。人之一己纯阴,如月之黑暗无光,必借他家不死之方,而后阳生,如月借日光,而后得明。月魄逼日魂,阴阳相交,能以在天心朗耀,即真知灵知相合,真灵不昧之象。金乌髓者,日魂也,在人为雄中之雌,即灵知之真阴。玉兔精者,月魄也,在人为黑中之白,即真知之真阳。

前云乌肝、兔髓,此云乌髓、兔精,大有分别,不可同看。盖乌肝、兔髓乃还丹药物,是真知灵知,阴阳未会而方会,故云乌之肝、兔之髓;乌髓、兔精乃大丹药物,是真知能灵,灵知能真,阴阳已会而相合,故云乌之髓、兔之精。未会而方会,勉强之功,假中复真也;已会而相合,自然之用,真中更真也。取此两味真药,搏于一处,烹炼成永久不坏之物,方是极功。烹炼之功,即阳火阴符、沐浴温养之功。阳火者,进阳之功;子时阳生,遇子而进阳火,用刚道也。

阴符者,退阴之功;午时阴生,逢午而运阴符,用柔道也。沐浴者,歇功温养也;卯时阳生于天地之中,临卯而沐浴,温养其阳也;酉时阴运于天地之中,临酉而沐浴,温养其阴也。子午符火,加减之功,卯酉沐浴温养之功,二者缺一不可,但所谓子午卯酉者,非天边之子午卯酉,乃身中之子午卯酉。真知现即是子,法当用刚进火而烹;真知常现,灵知飞即是午,法当用柔退阴而烹;灵知不飞,真知进于中正即是卯,法当沐浴此中正而不过进;灵知退于中正即是酉,法当沐浴此中正而不过退,此符火沐浴之道,万古不易之法。

若以天边子午卯酉按时用功,则失之远矣。符火不差,沐浴合时,阴阳相应,不偏不倚,元牝立而谷神即生于其中矣。黄庭者,中央正位,即阴阳相合之中一窍,又号为元牝之门。元阳牝阴,阴阳合,有此窍,阴阳偏,无此窍。有此窍即有谷,有谷即有神,无此窍即无谷,无谷即无神。谷即黄庭。黄者,中色;庭者,虚也。因其中虚,故以黄庭名。虚则灵,灵则神,是谓谷神。试观山中,两山壁立,中间一谷,人呼之则谷中应声,此应之声即谷神也,俗名崖娃娃。人之阴阳相合,其中有神,亦犹是也。然不到阴阳相合地位,无此中,无此谷,安有神居?若果到阴阳相合时,便有个中,便有个谷,而神自生,所谓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者即此,所谓真空而含妙有者即此,所谓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者即此。

果阴阳合而为一气,则谷神镇居黄庭,是谓男子怀胎。曰"守黄庭"者,守中也。曰"养谷神"者,抱一也。守中抱一,十月功毕,身外有身,即与天地并长久。此等真实法相,系虚空中事业,不从色象中做作,彼一切在臭皮囊上弄搬运功夫,妄想成圣胎者,岂知谷神之所以为谷神乎?

二十二、言真空法相

无根树,花正红,摘尽红花一树空。

空即色,色即空,识破真空在色中。

了了真空无色相,法相长存不落空。

号圆通,称大雄,九祖超升上天宫。

金丹大道,以无声无臭,超出万象为归着,何尝花色,更何尝花有红色乎?若稍有色,后天气质犹未化尽,大道不成。古仙云:"一毫阴气不尽不仙"。盖有一毫阴气不尽,即有一毫阳气不全,真灵犹有损坏之时,算不得九还七返金液大丹之道。修道者须要摘尽红花,消灭无始劫以来客气根尘,归于万有皆空,还于父母未生以前无声无臭面目而后已。

然空之云者,非同土木无心寂灭之谓,有借假全真,以真化假之道,故曰"空即色,色即空,识破真空在色中"。盖一味无心,则著于空;若稍有心,则著于色。曰"空即色"者,是不空也;曰"色即空"者,是不色也。不空不色,即空即色,是真空存于色中矣。曰"了了真空无色相,法相常存不落空"者,真空一了百当,原无色相,既无色相,即有法相,既有法相,必不落空。

因其是真空,所以有法相,因其有法相,所以无色相,无色相,有法相,所以空之真而真于空也。修道至于真空而有法相,法相而存真空,一灵妙有,法界圆通,成金刚不坏之躯,水火不能侵,刀兵不能加,虎兕不能伤,称为大英雄。不但身列仙班,即九祖亦皆超升天堂而为神矣。

二十三、言临炉下功

无根树,花正鲜,符火相煎汞与铅。

临炉际,景现前,采取须凭渡法船,

匠手高强牢把舵,一任洪波海底翻。

过三关,透泥丸,才把周身九窍穿。

真灵之宝,尘垢退尽,至清至净,花岂不鲜乎?然其所以鲜者,全赖符火相煎,铅汞之功,夫真灵者,真知、灵知之体;真知、灵知,乃真灵之用。真灵分而为真知、灵知,真知、灵知合而为真灵。烹煎真知之铅、灵知之汞,即烹煎真灵也。烹煎者,以真知而制灵知,以灵知而顺真知,真知、灵知凝结,复成真灵之宝,其花之鲜,不可以言语形容矣。但真灵易结,火候最难。紫阳翁云:"纵识朱砂与黑铅,不知火候也如闲。大都全藉修持力,毫发差殊不作丹。"

特以金丹之道,采药有时,炼药有法,若不知时,不知法,虽大药在望,不为我有,故临炉下功之际,恍惚中有象,杳冥内有精,一点真灵之光,从虚无中透出,似有似无,非色非空,景象现前,此大药发生之时也。此时即有三尸六贼、五蕴七情诸般之幻景,亦现于前,必须稳驾法船,牢把舵楫,对景忘情,一任海底翻波起浪,不动不摇。如是用功,渐采渐炼,扶阳抑阴,愈久愈力,功夫到日,自然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过此三关,泥丸风生,法相现露,而周身九窍之阴气,亦皆悉化矣。

三关非工家尾闾、夹脊、玉枕三关之说,乃炼精、炼气、炼神之三关。炼精化气为初关,炼气化神为中关,炼神化虚为上关,过此三关,神合太虚,出入无碍,是谓透泥丸,盖泥丸宫为藏神之所也。周身九窍方着幻身。上说过三关、透泥丸,法身成就,而幻身百脉九窍,阴气化为阳气,亦皆窍窍光明,即八万四千毫毛,亦化为护法神矣。学者不可以辞害意也。

二十四、言返归虚无

无根树,花正无,无形无象难画图。

无名姓,却听呼,擒入三田造化炉。

运起周天三昧火,煅炼真空返太无。

谒仙都,受天符,才是男儿大丈夫。

先天真灵之宝,体本虚空,一气混成,有何花乎?既无其花,无形无象,难画难图矣。难画难图,画且不可,图且不可,尚有何名何姓?然虽无名无姓,却又至虚至灵,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如呼谷传声,真空中藏妙有也。有此感而遂通之妙,即于此通处下手擒取,于三田造化炉中,用三昧真火煅炼成真,自真空而可返于太虚。道返太虚,则空无所空,一真而已,别无他物也。

三田非工家气海、绛宫、泥丸之说,乃精气神三宝聚会之丹田,谓元牝之门,又名元关窍,又名中黄庭,又名造化炉,又名太乙坛,又名戊己门,总而言之曰虚无窍。先天真灵之宝,统精气神之三物,真灵既复,三物皆复,自造自化,絪缊冲和,结为一块,始而自无以造有,既而自有以化无,煅炼真空,即是化无之妙,自有化无,形神俱妙,与太虚同体,功行圆满,谒仙都而受天符,为十极大罗真人,大丈夫之能事毕矣。

赞曰:吐老、庄之秘密,续钟、吕之心传。揭示先天妙理,劈开曲径虚悬。鼎炉邪正分判,药物真假显然。空色混为一气,刚柔匹配两弦。咦!丹法始终皆泄尽,火符进退俱写全。二十四词长生诀,知者便成不死仙。

图文来源网络:Mr孙宁微博,版权归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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