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医院治疗白癜风好 http://pf.39.net/bdfyy/bjzkbdfyy/190321/6983144.html安王十三年。秦侵晋。齐田和会魏文侯、楚人、卫人于浊泽,求为诸侯。魏文侯为之请于王及诸侯,王许之。
周安王十三年(前89年),一共两件事:第一,秦国侵犯晋国;第二,齐国田和在浊泽约见了魏文侯、楚国人和卫国人——请大家帮忙,让自己升级为诸侯,魏文侯很给力,为田和向周安王和其他诸侯说好话,周安王表示同意。
《资治通鉴》不准确以上两件事,《资治通鉴》的记载都不准确。
先说第一件事,原文是“秦侵晋”,这是司马光从《史记》直接抄来的,但不小心抄落了一个字,秦国真正入侵的地方不是“晋”,而是魏国的阴晋。
吴起这时候应该已经离开了魏国,魏文侯也已经过世了,所以秦国打魏国常常都能得手。前一年刚刚有过武城之战,秦国在陕地置县,这一年又夺取了魏国的阴晋。
再说第二件事,田和在前一年放逐了齐康公之后,显然想要趁热打铁,撕下最后一块遮羞布,学三晋那样化家为国。要做这种勾当,魏国当然是前辈,也最容易感同身受。
但同样就在前一年里,齐国才去打了魏国,还夺取了襄陵,现在真不知道是怎么来求魏国帮助的。肯定有些内情,史料没能告诉我们。
《资治通鉴》的错误是,这时候在魏国执政的已经不是魏文侯,而是魏武侯了。
姜齐的绝祀田和的自我升级,远不像当初的三晋搞出那么大的阵仗,看上去轻而易举就做成了。
这就见出了先例的重要性:不管什么事情,不管好事坏事,一旦开了先例,接下来就会容易很多。坏事尤其如此,今天最常见的例子就是行人过马路等红灯,只要有一个人跨出闯红灯的第一步,马上就接二连三,成群结队,连番闯过去了。
儒家礼制严防死守的,就是闯红灯的那第一个人。
儒家典籍里边,《春秋》编年开始于鲁隐公元年,为什么要从这一年开始,历代学者给出过千言万语的阐释说明,核心意思都是所谓“慎始”,也就是说,对事物的开端必须慎之又慎。
《易经》以乾卦开端,也被无数学者用了无数篇幅解读出“慎始”的重要意义。《资治通鉴》的第一篇“臣光曰”同样在讲这个道理,批评周威烈王给三晋升级是开了一个很坏的先例。
正因为周威烈王开过这个先例,同样的问题拿到周安王面前,就已经不再是什么棘手问题了,照方抓药也就是了,反正破罐子就容易破摔。
就这样,田和从齐国的国家总理升级为齐国的国君,名正而言顺。
至于那位齐康公,断了希望,继续在海滨生活了几年。等到齐康公一死,田家就不再给姜家留面子了,齐康公的儿孙如果不是死了,就是被贬为平民,史料没有任何交代,只是说随着齐康公的死,姜家的祭祀彻底断绝了。用老百姓的话讲,这就叫断了香火。
断人香火在当时属于缺大德的事情,但田家一向都有以德服人的名声,齐国人民爱戴田家,甚于爱戴姜家。这又是为什么呢?
齐国是怎么失去人心的赵氏家族治理晋阳,统治风格完全符合《礼记·大学》讲过的道理:“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
对于统治者而言,虽然也像普通人一样喜欢积聚财富,但和普通人不同的是,民心才是他们最大的财富。春秋战国时代,技术手段落后,统治者很难通过连篇累牍的虚假宣传来赢得民心,只能实打实地给人好处。
但这种事情说来容易做来难,因为它实在太反人性了。
统治者也是人,也喜欢锦衣玉食,豪宅美女,而这一切都意味着惊人的开销。
要满足这样的开销,与民争利就变得必不可免了。
齐国原本就是一个富庶的国家,大力发展工商业,捕鱼制盐,蓬勃兴旺,完全不同于我们对古代的刻板印象里的小农经济。
贸易的发达催生了关税,商人通过一个关卡就要交一次税,过几个关卡就要交几次税。
这其实已经有点礼崩乐坏的意思了,因为从东汉大学者郑玄的考证来看,按照正经的礼制,诸侯可以在边境上设置关卡,而一旦跨过了边境,就不能再有任何关卡了。
边境的关卡到底征不征税呢?按照孟子的说法,以前是不征税的,只做例行检查。但国君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商人赚钱,自己却分不到一杯羹。所以很自然地,齐国除了在边境设关卡,在境内也设关卡,通通征税。
在著名的管仲作齐国总理的时代,关税的税率还是很低的,而在管仲死后,关卡越设越多,税率越来越高。到了齐景公的时代,关卡都设到国都临淄旁边了,横征暴敛,毫无限度。
齐国的总理晏婴实在看不下去,劝齐景公把关卡撤销,不然就要“财聚则民散”了,连统治权都保不住了。齐景公认真听取了晏婴的意见,果断撤销关卡,但是,只是象征性地撤销了一个最臭名昭著的关卡,其他一切照旧。
田氏家族的崛起和齐景公恰恰相反的是,田氏家族对齐国人民广施恩惠,既接济落魄贵族,也善待普通百姓。
公元前59年,齐国和晋国联姻,晏婴因此有机会和晋国贤臣叔向对话。叔向打探齐国的状况,晏婴狠狠发了一通牢骚,大意是齐景公抛弃了齐国的人民,把齐国人推向了田氏家族的怀抱。
晏婴讲了田氏家族是如何收买人心的,这段话涉及齐国的度量衡制度,很难理解,但只要我们不追求精确理解的话,还是可以知道一个大概,那就是田家开展金融事业,向齐国人放贷。
在古代社会,无论东方和西方,放贷都是为贵族传统所不齿的。
孟德斯鸠有过一句名言:“如果金融家这个赚钱的职业也能变得受人尊敬,那么一切都将失去。”这话在今天听起来实在让人心情复杂,但回到两千多年前,田氏家族的金融业不但不能赚钱,反而很赔钱,所以业绩做得越大,也就越发受人尊敬。
当时的度量衡并没有统一规范,田家人放贷的时候,用齐国官方的度量衡,收贷的时候,用自家的度量衡。
事情的关键是,如果借出一斗米,收回一斗米,不要利息,看上去收支平衡,但田家的一斗比齐国的一斗容量要小,这就相当于今天你去银行借钱,每借1块钱的人民币,还的时候只要还1块钱的港币,不但没有多支出利息,反而赚了汇率的差价。
除此之外,田家在商品经济的领域里到处赔本赚吆喝:木材在山上卖多少钱,运到市场还卖多少钱,海鲜和海盐在海边卖多少钱,运到市场还卖多少钱。
再看一下国库,财富堆积如山,烂都烂掉了,国家的刑法又严,很多人因为犯罪被施加刖刑,砍掉了脚,导致假肢的需求量暴涨,卖出高价,鞋子反而卖不出去。这种情况下,齐国人自然痛恨国君,反过来对田氏家族感恩戴德。(《左传·昭公三年》)
田家经过几代人的邀买人心,到了田和这一代,已经在齐国掌握了完全的话语权。
不难想见的是,如果总是赔本赚吆喝,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也撑不住多久,所以温和而合理的税收制度才是长治久安之道。田和很明白这个道理,严格执行关税标准,既不允许偷税漏税,也绝不横征暴敛。
在齐国遗址出土的青铜器里,我们可以从铭文看到田和对关税的征收标准有多严格,对营私舞弊的人又有着多么严厉的处罚。
清朝咸丰七年(年),在山东地界,今天的青岛市内,出土了齐国青铜器子禾子釜、陈纯釜和左关卮(zhī),铭文都是比白纸黑字更加牢靠的关税政策。
今天子禾子釜收藏在中国国家博物馆,这位禾子就是田和(吴大澂《愙齋集古錄》卷二四·二),陈纯釜和左关卮收藏在上海博物馆,你都有机会看到。
田和在升级为诸侯的第二年就过世了,没能好好享受国君的威与福。但他应该不在意,因为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可以称之为古典的时代里,个人的短暂一生总是微不足道的,至关重要的是家族的长远发展。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个人主义人生哲学意味着现代性的出现,而从田氏家族的发展史上,我们看到的是一代代人的辛苦接力,终于到田和这一棒才水到渠成。
齐国人毫不介意被窃国大盗窃取了国家,他们很可能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进入周安王十五年了,蜀国即将登场,吴起也会回归。
划重点秦伐蜀,取南郑。魏文侯薨,太子击立,是为武侯。周安王十五年(前87年)。这一年《资治通鉴》里一共写了5件事,但前两件——秦国攻打蜀国占领南郑,还有魏文侯去世、魏武侯继位,《资治通鉴》很可能都说错了。
我们先说秦国攻打蜀国,占领南郑的事儿。
南郑在哪儿按照今天的行政区划,大体上说,秦国位于陕西,蜀国位于四川。从地理方位上看,秦国在蜀国的东北,蜀国在秦国的西南。秦国要想开疆拓土,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出函谷关向东,去打中原诸侯,另一条路就是向南,西南去打蜀国,东南去打楚国。
楚国是南方强国,幅员辽阔,兵强马壮,并不好打,而蜀国相对来说弱小得多。秦国如果可以吞并蜀国的话,一来可以拥有成都平原的良田万顷,二来可以从长江上游顺流而下,打起楚国来事半功倍。
所以秦国后来有一个战略性的基本国策,把吞并蜀国作为当务之急,这是后话。在当下我们要谈的是周安王十五年前后,秦国和蜀国的战争还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边境战争,你来我往,互有攻防。
关于南郑之战,《资治通鉴》的记载来自《史记》,而《史记》的记载偏偏前后矛盾,有的地方说秦国夺取了蜀国的南郑,有的地方又说蜀国夺取了秦国的南郑,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谁抢了谁的地盘,南郑原先属于谁,后来又属于谁,其实很难判断清楚。
《资治通鉴》只是从《史记》前后矛盾的记载里选择了一种说法而已。南郑的历史为什么说不清呢?
南郑,对应今天的地理,大约就是陕西汉中。说到汉中,你也许就不陌生了。
三国年间,黄忠斩杀夏侯渊,打赢了定军山之战,刘备这才占据汉中,保住了自己在四川的统治。
还有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孙权很生气,和驻守荆州的关羽开战,等到曹操兵临汉中,刘备生怕丢掉四川,赶紧和孙权讲和。
后来关羽走麦城,孙权很想趁机入蜀,部署的第一件事就是拜大将周泰为汉中太守、奋威将军。三国这段故事大家都很熟悉,可以从这里反推一下南郑在秦、蜀关系上的战略地位。
在当时的华夏诸侯看来,秦国和蜀国的纠缠颇有一点狗咬狗的味道,因为秦国的地理位置太偏僻,民风也比较粗野,既不像纯粹的华夏,也不像纯粹的夷狄,至于蜀国,那就是百分百的夷狄了。
华夏称呼夷狄,单从那些名称的字形就能看出鄙视感来,诸如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再比如你可能更不熟悉的獽(ráng)、蜑(dàn)、蜒(yán)、獠……好多字不是反犬旁就是虫字边,不像是用来形容人类的。
这些所谓夷狄,主要吃了不识字的亏,只能任由华夏人士根据发音来找那些很有侮辱性的字眼来称呼自己。蜀国也是这种情况。
我们看这个“蜀”字,下半部分有一个“虫”字。“蜀”的本义,是飞蛾、蝴蝶那类昆虫的幼虫。大约蜀国人在称呼自己的时候,只有shǔ这个发音,并没有对应的文字,就被拿了很有侮辱意味的“蜀”字来标记他们。
两本关于蜀国的史书严格来说,蜀国只能算是一个大型部落或者部落联盟,而不是一个诸侯国。但为了叙述的简便,我就继续称它蜀国好了。
蜀国的资历很老,近几十年不断有古蜀的遗址被发掘出来,比如最出名的三星堆遗址,很有些让人惊心动魄的地方。
在传统文献里边,蜀国的登场也算闪亮。《尚书》有一篇《牧誓》,是周武王在牧野会盟诸侯,为讨伐商纣王所做的一场战前动员演说。在周武王点名点到的盟友里边,就有蜀国的身影。
但蜀国的历史到底有着怎样的发展,文献记载就相当欠缺了。最直接的文献材料只有两部,一是汉朝扬雄编写的《蜀王本纪》,流传到今天,只剩下了一千多字,二是东晋常璩(qú)编写的《华阳国志》,记载蜀地——这个华山之南的国度——从远古到东晋的全部历史,是中国第一部地方志。
扬雄和常璩都是四川人,有热情为家乡树碑立传。这两本史书你虽然不熟悉,但李白那首著名的长诗《蜀道难》,说蜀地的历史,就借用了《蜀王本纪》和《华阳国志》的记载,说“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蚕丛和鱼凫,这是传说中的古蜀五帝当中的两位。华夏的远古史上有所谓五帝,古蜀国竟然也有一个五帝系统,这如果不是巧合,就只能是后者对前者的模仿了。
蚕丛和鱼凫的统治时间据说都有几百年之久,但即便我们信以为真,古蜀国的历史也远不像李白说的那样“尔来四万八千岁”——诗人只是用一个夸张的数字表达“很久远”、“很古老”的意思而已。
但李白至少说对了一件事,那就是“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古蜀国的历史真的是一片“茫然”,谁也搞不清。
蜀文化真正融入华夏系统,是晚到汉朝才发生的。
无论《蜀王本纪》还是《华阳国志》,都显示出汉朝以后蜀地文人的一种努力:既要拔高蜀文化的地位,又要让蜀文化和华夏文明融合无间。所以华夏文明有的五帝系统,蜀文化也必须有;华夏有圣人,古蜀也必须有;华夏有过禅让制,古蜀也必须有……
其实以扬雄和常璩的生活时代,谁还搞得清古蜀国的状况呢。
但如果我们完全采信《蜀王本纪》和《华阳国志》的话,就会发现这两位作者不但很搞得清,甚至连细枝末节也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蜀王本纪》说大禹,治水的那位大禹,是汶山郡广柔县人,生于石纽,详细地址叫痢儿畔……就差交代门牌号码了。这个地方对应今天的地理,就是四川汶川。今天你去汶川,还能在县城看到大禹的雕像。
再看《华阳国志》,把蜀国的渊源一直追溯到了黄帝——“炎黄子孙”的那位黄帝——说黄帝的儿子昌意娶了蜀山氏的女子,生下帝喾(kù),帝喾继位之后,把家族旁支分封到了蜀国。
胡三省的《资治通鉴音注》就采信了这个说法,既不管三皇五帝本来就是神话传说,更不管在那么远古的时代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分封制度。但这种看似荒诞不经的传说,向我们透露了一种常见的文化融合模式:
古今中外,要么把你家祖先说成我家祖先的支系,要么把我家祖先说成是你家祖先的变体,总而言之,你我同宗同源,血浓于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但是,你肯定可以理解,想像的共同体很难禁得起认真的考证。如果古蜀国真的璀璨夺目的话,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它在《左传》里边竟然会完全隐身呢?
《左传》详细记载着春秋时代的历史,包括当时的无数诸侯、无数蛮夷,还有无数次的盟会和战争,就连蜀国的近邻巴国都有过太多次的出场机会,为什么偏偏见不到蜀国的身影呢?
确实,巴国和蜀国距离太近,所以汉朝以后,人们一提到蜀,经常关联着巴,合称巴蜀。对应今天的地理,大体上说,巴是重庆一带,蜀是成都一带。
《左传》里边只有巴,没有蜀,这就显得很蹊跷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那时候所谓蜀国,会不会只是一个小部落,过于不活跃,也过于闭塞,他们会不会是进入战国时代以后才开始强大起来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