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炸弹
会议室的人都吃了一惊,心道这老者是谁啊,怎么混到谈判现场的?
曾毅也是眯眼看着对方,他觉得这位老者有点眼熟,但认不出来,这肯定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人了。
“哗啦!”坐在谈判桌对面的南希集团一行人,在老者露面之后,就像是有人开了发令枪似的,齐刷刷推椅子站了起来,然后垂手肃立一旁,毕恭毕敬地看着那位老者,身子微微半弯,态度谦卑到了极点,再也没有丝毫的傲气。
朴大真从人群中走出来,小跑着过来,第一时间出现在了老者的面前,道:“总裁先生,您什么时候到的?没有远迎,请您原谅!”
“总裁先生?”会议室的人全都露出意外的表情,朴大真称呼对方为总裁先生,难道这位老者是南希集团的总裁李南希先生吗?
仔细一看,这位老者可不就是李南希嘛,南希集团是国际知名的企业,李南希本人经常在报纸杂志上露面,大家对于他的长相不能算是陌生。
“呼啦,哗啦!”
会议室再次发出这种声音,大家争先恐后地都跟着推椅子站了起来,齐齐看向李南希。周子君作为在场职位最高的领导,他一抖精神,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就朝李南希迎了过去。
此时会议室的大门口,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周子君眼前一亮,脚下步伐更是加快,双手老远就伸了过去,掉转脚头却直奔刚进来的这位,道:“陈省长,您来怎么也不派人通知一声,我们好做接待的工作啊!欢迎,欢迎!”
后面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江省的副省长陈为民,他没有同周子君握手,而是矜持地摆了摆手,道:“同志们,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韩国南希集团的总裁,李南希先生。”
“李总裁于百忙之中,拔冗莅临丰庆县,这是我们的荣幸,同志们,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李总裁的到来!”周子君反应很快,伸出去的双手立刻抬高,由握手直接变成了鼓掌,成功化解掉了眼前的尴尬。
会议室之中,谈判双方首次达成一致,全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周子君一边鼓掌,一边琢磨陈为民今天突然袭击的意图所在,片刻之后,他就得出了结论,一定是南希集团把状告到省里去了,省里这才派人专程陪同李南希先生到丰庆县来了,难怪陈为民刚才都不愿意跟自己握手,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葛世荣噼里啪啦地鼓掌,幸灾乐祸的眼神就飘向了曾毅,姓曾的,你这次绝对完蛋了,得罪周副市长也就罢了,现在还把篓子给捅到省里去了。这大板子打下来,很有可能诞生佳通市有史以来最短命的一位代县长哇!最年轻也是最短命的,姓曾的,你要出大名了!
等掌声停下,朴大真往前迈出一步,道:“总裁先生,按照您的指示,我们正在和丰庆县政府商谈投资的事情。虽然出了一点意外,但相信会得到圆满解决的!”
朴大真说话的时候,还冷冷看了曾毅一眼,这回你们的省长都来了,你不道歉的话,就等着被摘掉乌纱帽吧!
李南希只是负手站在那里,面孔微微扬起,压根没有理会朴大真的意思。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从李南希的身后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打开手里的一个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张白信封,伸手一递,道:“朴大真,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朴大真看到那个白信封时,脸色顿时惨白,比白信封还要白上几分,作为职业经理人,他对白信封所代表的含义是再清楚不过了,自己收到总裁助理递来的白信封,这就意味着自己被解聘了,已经不再是南希集团的人了。
“总……总裁先生,这……”朴大真完全懵了,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可是尽心尽力为集团在办事啊!
李南希像是看空气一样,目光直接穿过了朴大真,他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向陈为民问道:“陈省长,哪一位是曾毅曾县长,还请你为我引见一下。”
引见?
会场有人不禁发出惊呼,李南希那是什么人物啊,每到一处,必然是由省领导全程陪同,就是市长市委书记,都未必放在眼里,可他现在竟然会用“引见”这个如此谦虚的词,而且还是用在曾毅的身上?
陈为民就微微一笑,上前半步,抬手指向曾毅,道:“李先生,你说的曾毅,就是这位年轻的同志了。”
李南希就露出惊艳的表情,然后主动伸出右手,道:“早就听闻过曾县长的名字了,今日一见,果然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啊!”
啊呀!我的天!妈呀!会议室的人集体跌碎了下巴,一个个目瞪口呆,李南希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却变成了眼前这个模样,不但不追究,反倒是夸奖起曾毅来了。
周子君的大脑,一时也有些短路,完全摸不清楚状况了,他侧头看了一眼葛世荣,想从葛世荣这里得到一点提示,却发现葛世荣的嘴巴都现在还没合住呢,周子君不由恨恨地咬了咬牙,到用你的时候,半点都指望不上,太被动了。
“李总裁过誉了!”曾毅伸出手,不卑不亢,跟李南希握了握手,对于李南希的反应,曾毅也有些意外。
朴大真此时依旧没有反应过来,他还在纠结自己被解聘的事情呢,凑上前道:“总裁先生,我……”
李南希冷哼了一声,继续拉着曾毅寒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在朴大真身上停留过片刻。
“朴大真,请你马上离开这里!”那位金丝眼镜冷冷地挡在了朴大真面前,道:“在此次谈判之中,你恶意制造虚假投资文件,诋毁公司的声誉,甚至对总裁先生本人的名誉也造成了极大负面影响,关于这件事,我们南希集团的律师会跟你好好谈一谈的!”
金丝眼镜把“谈”字咬得非常重,说完一使眼色,有两名孔武有力的精壮男子上前,一左一右,夹着朴大真就出去了。
会议室的门合上,大家还能听到朴大真在外面的惨呼:“我是为了集团……,为了总裁先生……”
会议室里面,所有人都沉默了,看来南希集团不光是对外人心狠手辣,他们对自己人也是同样心狠手辣。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啊,大家都疑惑地看向了正在跟李南希寒暄的曾毅,难道曾县长的能量竟然大到了连南希集团都不敢得罪?
“陈省长、李总裁,请坐下说话吧!”曾毅指了指现场的椅子,道:“不知道你们要来,所以一点准备工作都没有做,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包涵。”
陈为民微微一颔首,心道还是曾毅这小子有定力,现场这么多人,竟然到现在都还傻站着呢,他抬起手,笑道:“李先生,请坐,我们坐下慢慢谈!”
李南希一点头,就在自己集团人员的前呼后拥之下,坐在了刚才朴大真的那个位子之上。
丰庆县的这边,陈为民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上,周子君在左边陪同,这两位一坐,其他人的级别就远远不够了,只得都到后面靠墙的椅子上去坐了。张忠明很有眼色,立刻吩咐人重新上一批新茶,看李南希的架势,谈判似乎大有希望啊。
陈为民左右看了看,就朝后面的曾毅招了招手,然后指着自己右边的位置,笑道:“小曾,你就坐这里吧!”
曾毅没着急答应,而是看着张忠明,道:“张书记,您看……”
张忠明急忙摆手,道:“快去,快去,你去协助陈省长和周市长,跟李总裁地好好谈一谈!”
陈为民亲自点了曾毅的名,张忠明哪里敢拦着,他此刻心里直后怕呢。这曾毅的能量,可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大很多啊,自己以为他就是跟省长公子的私交不错呢,谁知陈为民这位副省长,进来第一眼就认识曾毅,可见也是老关系了;而且南希集团的态度突然大变,甚至不惜都把那位尽忠尽力的朴大真给拿下了,要说这不是为了平息曾毅的怨气,张忠明也实在找不出别的解释了。
想想刚才自己没有站出来为曾毅讲话,甚至还默许了周子君的提议,张忠明肠子都悔青了,周子君是市里的领导没错,但曾毅的靠山,可是省里的大老板啊!
其他人看着曾毅大大方方坐在了陈为民的身边,甚至还小声低语了两句,大家就都露出羡慕的表情,难怪曾县长敢向周子君撂挑子,原来他是陈副省长的人啊,这底气还不是一般地足!
只有葛世荣面色铁青,他这位才刚刚被周子君点了名的谈判总负责人,屁股还没坐热,就只能靠墙而坐了。“作壁上观”这个词,简直就是为葛世荣量身定做的。
人员就位之后,李南希清了清嗓子。
坐在他身旁的金丝眼镜就站起身来,道:“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南希集团和我们的总裁先生,因为之前一些员工的不良行为对贵方所造成的伤害,表示最真诚的歉意!”说着,金丝眼镜的腰像是机器弯曲一样,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脑袋几乎顶在了桌面上。
啊呀呀!会场的人再次震惊,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南希集团吗?
“姜助理,你太客气了!”陈为民很大度地摆了摆手,道:“南希集团是国际知名的大企业,有十多万的员工,出一两个害群之马,也是情有可原的,你不必太在意,只要误会解除,我们之间的友谊仍然常青!”
说着,陈为民笑眯眯侧脸看了看曾毅,心道曾毅总是能让人惊奇啊,自己跟他认识,还是在英国的商贸会上,当时曾毅就把一文不值的将军茶,成功推销给了英国女王,从而引发万人空巷抢购,如今南江省的茶叶出口量,已经都快赶上茶叶大省东江了,这一切全靠曾毅一人之力。
而今天,曾毅又给了自己的一个大惊喜,要知道李南希这个韩国佬,平时可不是一般傲慢,以前自己也接待过他,那真是要事事陪着小心才行,可今天呢,陪着小心的却成了韩国佬,还得乖乖道歉!这种待遇,就是让人舒服,就是跟以前不一样!
“是啊!”周子君接过陈为民的话茬,笑着摆手,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不打不相识……”
“关于这次在丰庆县的投资,经过我们集团董事会的重新商议,已经做出了重大改变!”那位姜助理压根没在乎周子君要说什么,他直接就打断了周子君的话,然后侧身恭敬地看着李南希,道:“具体的细节,就请我们的总裁先生来亲自公布!”
周子君只好把自己的半截话咽了下去,他现在总算看明白了,南希集团依旧还是那么傲慢,至于他们的谦恭,那是要看对象的。
李南希“咳”了一声,双手放在桌上,道:“经过我们董事会的商议,决定增加此次投资的额度,由之前的两亿美金,追加为九亿,投产的项目,为国际标准的第五代显示屏。”
啊!会议室的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九亿美金,这可是佳通市有史以来引入的最大一笔外资项目了,而且还是目前市场上最为主流的五代显示屏,这也是佳通市引入的最具高科技含量的一个项目了。
就是陈为民,此刻也不禁有一点失神,南希集团在东江省投资有好几个项目,其中之一,就是第四代显示屏生产基地。可现在第四代已经明显落伍了,为了争取能让南希集团把第五代显示屏的项目也落在东江,自己之前可没少努力,好话说了一箩筐,只差给李南希当孙子了,甚至省长顾明夫都亲自出面了,可李南希始终都不肯松口。
没想到的是,今天自己还没开口呢,李南希就主动提出要将这个项目落在东江,陈为民的精神不由为之大振,这曾毅还真是一员猛将啊,仗还没开打,就直接让敌人缴械投降了。
周子君的喉咙一阵阵发紧,手心开始出汗,他再清楚不过这个项目意味着什么了,有了这个项目,有了这份政绩,下一次自己绝对有实力向佳通市的一、二把手位置发起冲击。
“李总裁!”周子君不得不主动出击了,他一下就站起身来,道:“我代表佳通市,向贵集团对我们佳通市投资环境的信任,表示感谢;同时也对贵集团的这个决定表示欢迎。我有理由相信,这个决定将会是贵集团所作出的最为英明的一个决定,我们的合作,将会实现共赢。”
对于周子君的这个举动,陈为民心里不悦,但他也明白周子君的心思,刚才李南希只讲了这个项目的变动,却没讲项目就一定落户在佳通市,面对这种情况,周子君又怎么能坐得住呢,他必须趁热打铁,让李南希把话给坐实了。
李南希只是微微颔首,淡淡笑了一下,但并没有表态。
旁边的金丝眼镜却腰板一挺,道:“关于这笔投资,总裁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只跟贵方的曾县长谈。”
陈为民靠在椅背里,两只手放在肚皮上,大拇指不断绕来绕去,心里直觉得好笑,周子君啊周子君,刚才你都要赶曾毅出谈判的会场了,现在人家却指定了要跟曾毅谈,我看你这位大市长如何收场?这个面子,你不丢也得丢了!
这个项目的政绩,最后不管落在谁的头上,我看都不会落在你周子君的头上!
周子君当时脖子就红了,他已经是连续吃瘪了,不过也只能是尴尬笑笑,然后坐下,道:“曾毅同志,那市里就把这件重任,交给你了,可不要辜负了市里的重托啊!”
周子君也是老政客了,自己强求不来,那就只能改变立场,主动把曾毅捧出来,只要曾毅把项目谈下来,那也是自己举荐有功、有人得当!
好在金丝眼镜也没有再为难周子君,他还专门解释了一句,道:“感谢陈省长和周市长对我们南希集团这笔投资的重视。这次我们之所以选定和曾县长进行商谈,是因为曾县长在这方面具有丰富的经验。”
“放屁!”葛世荣在心里就骂了一句,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有什么丰富经验,县里开发区这么多的项目,有哪一个是他姓曾的负责引入的?还不都是我葛世荣引入的!
也许是看出了大家的疑惑,金丝眼镜道:“我们韩国平海集团在南江省的第五代显示屏生产基地,这个项目,我想在座的诸位可能都听说过吧?”
在座的人更加疑惑,这个项目大家都知道,几十亿美金的大投资,大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东江省也极力争取过,但最后落在南江,这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金丝眼镜就郑重地看向曾毅,大手一抬,身子半弯,道:“那个项目,就是在曾县长的运作之下,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哇!我的小妈啊!在场除了陈为民之外,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给震住了,那个几十亿美金的大项目,竟然是曾毅以前为南江引入的,这太不可思议了!这怎么可能呢!
金丝眼镜冲曾毅笑了笑,然后又挺直了身子,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有理由相信,跟曾县长这样懂投资懂技术的人合作,将会取得南希集团的再一次成功!”
“姜助理说得好!”陈为民抬起双手,率先鼓掌,道:“我也相信,南希集团在这次投资,必将结出硕果!”
现场的人全都跟着鼓掌,现在大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曾毅能对显示屏的技术标准如此了解,一举就揭穿了朴大真的谎言,原来这是真行家啊!
开场白之后,就进入了具体的谈判环节,陈为民大撒手,完全交给曾毅去负责,他相信曾毅一定会交出最圆满的答卷。
而周子君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神思早已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
对面负责谈判的是,就是那位金丝眼镜的姜助理,李南希也不参与,只是坐在那里喝着茶,静静听着谈判的进程。
对于今天的这个谈判,李南希是必须拿下的,情况不同了,昨天还是别人来求自己,而今天,是自己有求于人啊。
就在昨晚,李南希接到了平海集团的大千金崔恩熙的电话,平海集团要终止准备向南希集团转卖的两项技术,其中一项,就是第五代显示屏技术。
第三代显示屏技术即将被淘汰,李南希对于它是否能找到冤大头买单,一点都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能不能得到平海集团的第五代显示屏技术,这才是目前市场的主流产品,是巨额的盈利来源。
和平海集团那样的巨无霸不一样,南希集团主打的是市场和产品,但他们在技术研发上的力量比较弱,只是凭着和平海集团的良好关系,从平海集团购买一些生产技术,然后自己生产,并开发自己的产品,凭借着价格优势,向市场大量倾销。
如今平海集团已经开始投建第六代显示屏生产线了,缩减五代产品产能的事情,就提上了日程。南希集团对此是志在必得,这笔交易,之前双方已经谈过一段时间了,可昨天崔恩熙的电话,却把李南希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丢失了平海集团的技术转让,南希集团就只能从平海集团采购成品来加工,那样价格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这将威胁到南希集团的立足之本。
而且不止是五代显示屏一项技术,另外一项技术,南希集团也是势在必得的。
在这方面,企业跟官场也有些相似,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平海集团吃肉,南希集团跟着啃啃骨头,也照样赚得钵满盆满,可如果一旦没了这颗大树,南希集团连骨头都没得啃了,只能喝喝汤了。
这是李南希所不能容忍的,听明白崔恩熙的暗示之后,他立刻就对曾毅展开了调查,一查之下大吃了一惊,如果不是曾毅治好了平海集团掌舵人崔宰昌的不治之症,平海集团早就换掌门人了,难怪崔恩熙会如此生气啊。
半个小时之后,双方达成初步的合作意向,南希集团不再要求免费供地和无偿的厂房,但要求在税收优惠方面,按照省级开发区“三免两减”的标准执行。
对于这个要求,陈为民当场拍板,答应了下来。
双方签订初步的意向书之后,会谈结束,陈为民邀请李南希参加丰庆县准备的酒宴,此时佳通市的一二把手,也得到消息,赶到了丰庆县。
形势的变化得知副省长陈为民突然出现在丰庆县,一同现身的,还有南希集团的总裁李南希,而且南希集团还把原本两个亿的投资追加到九亿,整个佳通市委市政府都被震动了。
市委书记沈晗立刻结束了正在召开的重要会议,连同市长何思贤一起直奔丰庆县而来,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怎么可以不在现场呢。
刚进入丰庆县城,就看到了前来迎接的张忠明一行人。
“沈书记,何市长,接到市里的通知,我们就赶过来了!”张忠明上前先忙着解释一番,今天迎接来迟不能怪他,实在是市领导的动作太快了,接到通知张忠明就立刻出来迎接了,可还是晚了。
沈晗很大度地一摆手,笑道:“忠明同志,这次你可给了市里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等南希集团的项目落户,我建议为丰庆县的同志集体请功!”何思贤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笑呵呵地站在一旁看着张忠明,今天这个事情,确实令人惊喜。
“沈书记、何市长,这次南希集团之所以能够选中丰庆县,一是陈省长的大力举荐,二是曾毅同志的极力争取,我不过是做了一点点配合的工作。”张忠明老老实实讲到,他可不敢贪功,周子君的教训就在眼前,只是他还是夹带了一点私货,小小地提了一下自己的功劳。
沈晗一听,就追问道:“这么说,南希集团落户的事情,已经定了?”
张忠明提高了语调,大声报着喜,道:“就在十分钟之前,由曾毅同志代表县政府,跟南希集团签订了投资意向书,陈省长在一旁做了见证。”
“好哇,好哇!”沈晗连道了好几声,大力地一拍张忠明的肩膀,爽声笑道:“忠明同志,你干得不错!”
何思贤脸上带笑,但心里却隐隐有些焦虑,今天这么重大的事情,自己竟然不在场,以周子君的风格,岂不把功劳全都抢了过去,这对自己很不利啊,他左右看了看,问道:“忠明同志,怎么不见曾毅同志啊!”
张忠明就赶紧解释道:“两位领导一定想不到吧,以前平海集团落户到南江的那个几十亿美金的大项目,就是曾毅同志负责引入的。他跟韩国许多的大企业,都保持有良好的联系,今天李南希先生过来,就专门指定了要跟曾毅同志进行谈判,本来他也是要过来迎接两位领导的,但被陈省长强行留下来接待李南希先生了。”
沈晗的眼神顿时一亮,我道这个项目为什么能够如此顺利落户,原来是曾毅同志深藏不漏啊,他就说道:“可不能怠慢了贵宾啊!忠明同志,你坐我的车,这就带我去见南希集团的贵宾。”
沈晗的心情此时无疑非常好,张忠明更是喜出望外,他三步并作两步,抢先帮沈晗拉开了车门。
何思贤也朝自己的车走去,脸上浮现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刚才张忠明的话,让他又看到一丝希望,南希集团既然指定了只跟曾毅谈判,那么就是说,周子君完全被排除在谈判之外了,看来周子君多半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只是何思贤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了,这个曾毅,一定就是副省长陈为民的人了。还好自己前几天下来的时候,暗中捧了一下曾毅,有了这个缘由在前,自己今天说不定就能把这个功劳争取到手啊。花花轿子人抬人,上次自己暗中支持一下曾毅,这次曾毅无论如何,也要多少维护一下自己的。
到了县委招待所,陈为民一行正在休息室聊天喝茶呢。
进来的时候,沈晗看得清清楚楚,李南希跟曾毅亲切做着交谈,好像是在曾毅的耳边讲了个什么事情,竟然把曾毅给逗笑了。
这让沈晗大为震惊,李南希并不是第一次来佳通了,上次他来的时候,自己亲自接待,还过去敬酒,结果李南希始终拉着个脸,好像别人都欠了他几百亿巨款似的,谁知在这里,竟然还有主动讨好一位年轻县长的举动,实在令人想不到啊。
“陈省长、李总裁!”沈晗老远伸出双手,热情笑道:“迎接来迟,还请两位多多恕罪啊!”
陈为民同沈晗一握手,笑道:“今天行程紧急,就没有通知二位,你们可不要有别的想法啊。这位是李南希先生,相信两位以前也都认识了,不过这里我再郑重介绍一下吧!”
众人一番握手寒暄,然后各自落座,沈晗看了一眼,发现曾毅还在一旁站着,心道这位年轻人很有分寸,即便是今天立下了大功劳,也没有翘尾巴,他主动一抬手,笑道:“曾毅同志,怎么到了你的一亩三分地上,你反倒拘束起来了,不会连茶都不肯让我们喝一口吧?哈哈!”
“今天没有准备,接待工作有些仓促了,但茶肯定有,而且还是好茶!”曾毅呵呵笑着,连忙吩咐人重新上茶。
沈晗就道:“能不能把我们招待好,这都无关紧要,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陈省长和李总裁招待好。这个要是做不好,小心我处分你!”沈晗这话虽然说得很严肃,但脸上却带着笑容,这就是做领导讲话的艺术,既显示了自己的权威,又让你觉得平易近人。
陈为民也指了指刚才曾毅坐的沙发,道:“小曾,坐吧!沈书记讲得没错,你的任务,就是把李总裁接待好。”
寒暄完毕,沈晗向陈为民、李南希重申了一下自己的态度,那就是坚持特事特办,全力支持南希集团把这个项目建设好。
何思贤随后也做了同样的表态,表示会全程 陈为民微微笑着,道:“两位这么讲,我就放心了,佳通市的招商引资工作,我是很满意的。刚才小曾已经同我讲了,沈晗同志大局把握得好、高度重视招商引资的工作,思贤同志也是亲力亲为,前几天还针对南希集团的投资,过来做了专门的指示和部署。正是在两位的集体领导之下,才取得今天的重大成果,这一点,我会向省里如实汇报的!”
沈晗和何思贤心中大喜,两人再看曾毅,目光就又不一样了。
坐在最末端的周子君却是脸色一黑,南希集团的项目,是自己力荐落户丰庆县的,事情的从头到尾,自己都有参与,刚才的谈判,自己也在现场,可就因为陈为民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功劳被全部抹杀了。他看了一眼曾毅,牙齿不由咬在一起,把手里的茶杯攥得死紧,要不是极力克制,他能把杯子直接朝曾毅摔过去,我堂堂一个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今天却被一个小小的县长给阴了。
曾毅感觉到了周子君的视线,于是也看了过来,对视之下,曾毅始终保持一幅微笑的表情。
周子君的脸就变得铁青了,曾毅的微笑在他眼中,简直就是一种嘲笑,一种极大的讽刺。
这真是六月的帐,还得快!
上午周子君来的时候,还是气势汹汹,一幅兴师问罪的架势,故意不跟曾毅握手,故意给曾毅难堪,甚至还要把曾毅从谈判队伍中踢出去。谁知一转眼,那个被从谈判队伍中彻底踢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周子君本人,而狠狠踹出这一脚的,正是曾毅。
周子君被这一脚踹得着实不轻,从小小的乡党委书记,一路干到常务副市长,二十多年了,他还从没栽过如此大的跟头。
寒暄完毕,众人前簇后拥,围着陈为民和李南希进了宴会厅,现场已经摆了十张大桌,坐满了丰庆县的一些头头脑脑,今天副省长难得下来,而且又出了大喜事,市里的大老板也肯定高兴,大家也就壮着胆子,跑过来露个脸。
宴会开始之后,周子君和大家一起向陈为民、李南希敬了酒,然后就借口有事,铁青着脸离开了宴会现场,事情已经和他无关了,留下来只能是个笑话。
葛世荣站起来,准备去送一送周子君,但看抬头看到坐在首桌的领导一个都没有动,他只得又坐了下去。
葛世荣此时的心情极差,南希集团的项目,本来是周市长极力争取到丰庆县的,这是要给自己一件大功劳的,但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样子呢,反对这个项目的人,最后拿到了这个项目的主导权,而费尽心思要留住这个项目的人,却被一脚彻底踢开了。
麻痹的,为什么好运气总在姓曾的那边,葛世荣越想越生气,闷闷喝下一杯酒,就把杯子狠狠磕在桌上。
“啪!”葛世荣实在太倒霉了,他摔杯子的时候,恰好宴会厅内出现了难得的片刻安静,这一声在宴会厅顿时显得异常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葛世荣看了过来,葛世荣当时脸色一白,后背的寒毛就竖了起来,人倒霉了,喝口水都塞牙啊!
好在葛世荣机灵,立刻拿着杯子又站了起来,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道:“我提议,让我们丰庆县的干部,集体举杯,为各位领导以及李南希先生的健康而共饮一杯!”
现场依旧是异常地寒冰,葛世荣这话喊出去了,却没有一个人响应,大家的视线,竟然齐刷刷地往曾毅看了过去。
张忠明心中叹气,他坐得近,看得是一清二楚,心道这个葛世荣完全认不清眼下的形势,要说以前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今天的事情,就让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强龙就是强龙,地头蛇就是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的事情,在曾毅身上根本不成立,因为这条过江龙实在太猛了,就凭你葛世荣这只地头蛇,根本就斗不过。眼下大家的这种集体反应,已经说明了本质,这丰庆县的天,已经变了!
葛世荣脸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没想到自己的提议,竟然会是这么一个下场,当时两条大腿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世荣同志的提议很好!”曾毅此时看了看张忠明,然后举着杯子站了起来,道:“让我们为各位领导和李南希先生的健康,共饮此杯!”
冷寂的现场,顿时像被注入了新鲜带氧的空气,一下就活了过来,所有人纷纷举着杯子站起来。
张忠明也跟着站了起来,心道什么叫做大势所趋,这就是了!
葛世荣举着空杯子做了个假喝的姿势,等重新做回到椅子里,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衣服已经让冷汗打湿了,要不是曾毅刚才主动打破僵局,他今天绝对要出大难堪了。
酒宴结束,李南希就要返回了,陈为民也要赶回省里,向省里的主要领导做一个汇报,丰庆县的领导浩浩荡荡地站在招待所门口,目送领导上车。
“小曾,好好干!”陈为民临上车的时候,笑呵呵拍了拍曾毅的肩膀。
“谢谢陈省长的鼓励!”曾毅道了一声,转身又伸手跟李南希握手道别,道:“李先生,有空的时候,还请再到丰庆县来,下次我们一定做好接待工作。”
“客气了,客气了!”李南希笑着跟曾毅握手,然后身子稍稍前倾,低声道:“平海集团崔总裁那边,什么时候机会合适的话,还请曾先生帮忙引见一下。到时候我来做东,请你尝一尝我们韩国地道的美味。”
曾毅笑了笑,道:“相信会有机会的!”
李南希就哈哈笑了起来,他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和曾毅有力地握了几下手之后,他就在陈为民的陪同之下,返身登上了车子。
“我和何市长要去送陈省长,多余的话就不讲了!”沈晗看着曾毅,道:“你们一定要做好协调工作,尽快促使南希集团的项目真正落地!”
“我们一定高度重视,紧紧盯着这个项目的所有细节!”曾毅说到。
沈晗也就不再多说,和曾毅大力一握手,然后上了车,紧跟前面陈为民的座驾。
送走一众领导,丰庆县的干部集体松了口气,烟瘾大的人,就已经摸出了打火机烟盒。
张忠明看有些人喝了酒,脸红脖子粗,就道:“曾毅同志,明天上午咱们开个专项会议,把南希集团这个项目的事情责任到人,你看如何?”
曾毅点头,道:“我听张书记的安排!”
这种事本来要趁热打铁,可眼前这些人喝了酒,怕是也弄不出个成果来,只能是明天再议了!
众人散去,曾毅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给崔恩熙打了个电话,今天南希集团态度大变,肯定是崔恩熙帮的忙,曾毅要向崔恩熙道声谢。
“南希集团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谢谢恩熙小姐的帮忙!”曾毅电话里笑着,“等有机会,我一定亲自到南江向恩熙小姐当面道谢。”
崔恩熙电话里就紧张了起来,急忙说道:“曾大夫,你不要这么讲,真的没什么,请你千万不要客气。”
“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帮我解决了一件头疼的事情,道谢那是应该的!”曾毅笑呵呵再次说到。
“能……能帮到曾大夫,我就很高兴了!”崔恩熙低低说到。
曾毅就岔开话题,道:“李南希临走之前,提到了崔老先生,没想到因为我的事,还惊动了崔老先生。”
“没,我爷爷不知道这件事!”崔恩熙就解释了一句,随后又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他们南希集团要从我们平海集团手里购买第五代显示屏的生产技术,我稍微吓唬了他一下!咯咯。”
崔恩熙电话里笑得很开心,心里有一丝丝小小的得意。
曾毅却在摇头苦笑了,李南希这个老家伙,实在是精明了,他答应在丰庆县投建第五代显示屏的生产基地,原来这技术他们根本还没拿到手,这不是拿九亿美金做诱饵,让自己去做平海集团的工作嘛。
崔恩熙“所以,你真的不必太客气,其实吓唬一下他们,我们正好也可以以此为借口,抬高一下技术转让的价格。”
曾毅笑了笑,脸上多少有些无奈的表情,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从南走到北,买的从来没有卖的精!不过,曾毅还是很感激崔恩熙的,技术转让这么大的事情,没有经过崔宰昌知道,也就是崔恩熙背着家里偷偷帮自己去做了南希集团的工作。虽然崔恩熙嘴上说得是为了平海集团,但真要是为了平海集团,她就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了。
真正的企业家,会把私人交情跟生意分得非常清楚,绝不会把两者混为一谈,更不会拿这么大的一笔生意当儿戏。从这点讲,崔恩熙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企业接班人,但她很可爱,是个可以做朋友的人!
第二天上午,在张忠明的主持下,进行了一次专项会议,最后形成决议,为了让南希集团的项目顺利实现落地,县里成立专门的领导小组,由曾毅担任组长,全权负责此事。
葛世荣看起来精神不佳,对于这个提议没有任何反对,这种成立领导小组的事情,又不需要表决,只要一、二把手形成一致意见,就可以随时成立。
领导小组的副组长,是县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葛世荣被彻底从这个项目中被踢开了,这个结果,很多人在昨天都是不敢想象的。
散了会,曾毅回到办公室,秘书刘响就送上了新沏的茶。
曾毅就道:“对于这份新工作,还适应吧?”
刘响赶紧点头,道:“谢谢曾县长能给我这个机会,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您多批评,我会尽力改正。”
曾毅笑了笑,其实人都是会做出一些改变的,因为适者才能生存,这个刘响以前愤世嫉俗,是因为他的位子太低,对于手上没有丝毫权力的普通大众来说,愤世嫉俗,是他们要改变不公现实而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但只要有了能够真正改变这种不公现实的机会,哪怕再难,曾毅也会去做的。
刘响其实也差不多,他能够很快就进入秘书的角色,也是出于这种原因,做好秘书,是他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最佳机会,也是他有能力改变那些自己看不惯事物的最大捷径了。
“曾县长,这两天大家都在议论你!”刘响说到,作为秘书,他还负责做领导的眼睛和耳朵,汇报机关里的动向。
曾毅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笑道:“都议论些什么?”
“大家都很钦佩您,这次要不是您的坚持,南希集团的那个旧项目落到我们县里,今后肯定是麻烦不断。”刘响看曾毅没有打断的意思,就道:“很多人不懂投资和技术,很多人是懂了装不懂,像曾县长这样真正为老百姓考虑、为人民负责的好领导,太少了!”
曾毅摇摇头,放下杯子,道:“下周召开全县经济工作会议的通知,都发下去了吗?”
刘响就知道曾毅不愿意听这些,道:“都发下去了,我一一确认过了。”
“回头你再和包主任沟通一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曾毅吩咐了一声,就打开了面前的文件夹。
刘响应了一声,就退出了办公室,下周的全县经济会议,是曾县长上任以来最大的一次会议了,上次上任的时候,虽然也开了全县干部大会,但那毕竟只是露个面,而这次是亲自主抓工作,是要下达指示的。
刘响不敢怠慢,出了门就到楼下的包起帆的办公室,要把会议的事情再落实一下。
等刘响把门合住,曾毅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这是负责文教卫工作的刘宏民新提交的民工子弟学校建设方案,这次刘宏民的方案更仔细了,所有的细节都基本考虑到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钱从哪里来?
曾毅靠在椅背里,捏了捏下巴,眼下唯一能够弄到钱的地方,就是龙窝乡的煤矿了,只是马奎山跳楼自杀,反倒让龙窝乡的干部提高了警惕,自己再想抓他们的把柄,怕是就很难了。
龙窝乡的煤矿问题,必须解决,但可能要采取一点迂回的办法了。
曾毅坐在椅子里思索了很久,突然直起身来,在面前的便笺上写了一个名字,然后狠狠地圈注了起来,再打了一个叉。
桃子的交易县政府的大会议室内,坐满了各个乡镇的主要领导,以及县局办委部的头头脑脑,今天新的县长曾毅要召开全县经济工作会议,鉴于曾县长最近的强势表现,大家谁也不敢偷奸耍滑,全都早早前来报到了。
龙窝乡的乡长王荣标走进会议室,就有人同他打着招呼:
“老王,这里坐嘛,我最近新弄了两条好烟,正想跟你分享一下呢!”
“王乡长,坐这边吧,这个位置好,看得清,听得明!”
“老王啊,最近怎么老不见你到县里来,难不成你的龙窝乡还出了金凤凰?”
王荣标上前派烟,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最后婉拒了大家的邀请,反而来到会场的最后一排,找了个角落靠门的位置坐下。
点上一支烟,王荣标靠在椅子里出神,他在想着这段时间县里局势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在以前,王荣标三天两头必来县城潇洒一把,龙窝乡穷,但他这个乡长消费,却从来不缺钱;就是来县里开会,那也肯定会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去;其他兄弟单位的领导,对王荣标也是客气有加,甚至是好言相求。这一切,只因为王荣标是实力派领导葛世荣的心腹,在葛世荣跟前说得上话,而是王荣标掌管的龙窝乡,有丰富的煤炭资源,别的不敢讲,哪个单位的资金出了亏空,暂时周转不开,求到了王荣标的门头,几百万不敢说,但几十万王荣标还是能够轻松帮助解决的。
可曾毅这位新的县长一来,情况就全变了:先是毛步德被双开送检,紧接着马奎山在纪委跳楼自杀了,葛副县长的人马是接二连三折损,威信大跌。而这次南希集团的投资项目,更是让大家清楚见识到了这位曾县长的雄厚实力,副省长陈为民都亲自前来助阵了。
要说县里这帮油滑的干部心里没有一点变化,那是不可能的,就刚才的那番寒暄,可就远远不如以前热情了,甚至有的是夹枪带棒、明嘲暗讽,王荣标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只是眼下他不好较真罢了,底气不足啊。
按照葛世荣的吩咐王荣标最近都异常低调,不到县里潇洒了,也不到处走动了,整日待在龙窝乡不出来,今天来开会他依旧恪守着低调的准则,选择坐在了最后一排。
正想得出神呢,身后的大门走进来一个人。
“荣标同志来了!”那人站在那里,淡淡问了一句。
王荣标一回头,就急忙站了起来,身子条件反射般地摆出个恭敬的姿势,道:“曾县长,您好,今天是您亲自主持的会议,我只怕来得晚,哪敢迟到啊,早早就出发了。”
话虽如此,王荣标心里直纳闷,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曾毅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这不可能啊,整个县里的人都知道自己是葛副县长的铁杆心腹,难道新来的县长至今还没搞清楚县里的情况吗?
“不要这么拘束嘛!”曾毅很大气地摆摆手然后压了压手,道:“坐,坐下,我们聊两句!”
王荣标就更加意外了,一时直愣神,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曾县长要跟自己聊两句?这怎么可能呢!我和他有什么好聊的!
就在王荣标愣神的工夫,曾毅已经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然后拍了拍隔壁的椅子,道:“荣标,坐!”
“啊……啊,好!”王荣标心惊胆颤地坐下,道:“谢谢曾县长!”
直到此刻,王荣标还没回过神来呢,实在是这个炸弹的太剧烈了,把他脑袋搞乱了,这根本就搞不明白曾毅的意图是什么。
会议室的一些人,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整个会场一下就变得安静了很多。
不少人回头一看,甚至眼睛都瞪大了,嘴巴更是惊讶得能塞下半个鸡蛋,我的天啊,我不会看错了吧,曾县长竟然和王荣标坐在一起聊天,这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啊。
“来,吸一根!”曾毅笑着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盒大熊猫,这烟虽然不是极品,但也是特供省里领导的那种,对于县里和乡镇的干部来讲,平时是非常难接触到的。
会场就有人发出低声的惊呼,大家都知道,新来的曾县长是不吸烟的,可今天竟然主动给王荣标这位下属派烟,而且还是专供的大熊猫,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含义呢。
所有人都在浮想联翩,难道说,曾县长已经成功把王荣标拉入了自己的阵营?
王荣标也是吓了一跳,紧张得又要站起来,道:“曾县长,这……”
曾毅一伸手,把王荣标按在了椅子里,笑呵呵说道:“你看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坐下说,坐下说!”说完,曾毅把那盒烟又往王荣标面前推了推,道:“来,吸一根,提提神,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
王荣标心惊肉跳地接过那盒烟,道:“曾县长,我……”
“龙窝乡最近情况如何?”曾毅打断了王荣标的话,直接问道:“马奎山的事情之后,同志们都有什么想法?”
王荣标就道:“曾县长,马奎山那是罪有应得,畏罪自杀是便宜了他!乡里的同志,情绪都非常稳定,表示要引此为戒,积极提高自身修养,并且改善工作的方式方法。最近我们乡里更是组织了新一轮的学习活动,始终都在强调这个问题。”
曾毅就哈哈一笑,道:“有你在龙窝乡,我放心得很呐!”
“感谢曾县长的信任,我一定会继续努力,把龙窝乡的工作向前稳步推进!”王荣标急忙表态,但心里却道,这曾毅满嘴都是鬼话,说是对我放心,其实巴不得把我拿掉呢。
曾毅此时站起身来,抬手在王荣标的肩膀轻轻一拍,道:“荣标同志,干得不错!”说完,曾毅笑了笑,然后两手背后,朝会场前面的主席台走去。
等曾毅往前一走,很多人就回过头,目光怪异地看着王荣标。
王荣标起初没觉得有什么,曾县长跟自己聊了几句,大家有点好奇,这也能够理解,不过他一抬头,突然看到葛世荣就站在会场的侧门口,同样也是目光怪异地看着自己,王荣标脑门上的冷汗,当时就淌了卜来!
狗日的,我上当了!
王荣标终于是回过味来了,曾毅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非常阴损啊,他故意在众人面前跟自己亲切聊天,又是派烟,又是表扬,这分明就是一出反间计啊!
别说葛副县长看了之后心里会有想法,现场随便哪个人看到,又听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表态,要是不产生误会,那简直就白长了一个脑袋!
想到这里,王荣标的脸都白了,抑制不住地冷汗狂流,他朝葛世荣投去一个恳求解释的眼神,葛世荣却一皱眉,转身朝前面的主席台去了。
王荣标两腿一软,瘫坐在了椅子里,完了,完了,这种事情自己又如何能解释得清楚啊!就算解释了,葛县长心里会怎么想,那也是个未知数,今后就算不追究自己,但肯定也不会拿自己当以前那种铁杆心腹对待了,至少要防上三分的。
王八蛋,无耻!王荣标心里把曾毅咒骂了无数遍,然后脑袋里全装的是如何向葛世荣解释这件事,至于曾毅在会上讲了些什么,王荣标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散会之后,王荣标急急追上葛世荣,要向葛世荣解释一下。
葛世荣捧着自己的茶杯,眼光一瞥,正好看到了王荣标手里的大熊猫,就道:“荣标啊,曾县长待你很不薄嘛,这么好的烟,我可是都没福气抽上一根呢!”
王荣标急忙把烟一递,道:“葛县长,这烟还是您抽吧!其实刚才的事情,真不是您想的那么回事……”
“我什么也没想啊!”葛世荣故作糊涂,然后笑呵呵地说道:“荣标,我不信任你,还信任谁啊!”
王荣标感激涕零,道:“葛县长,感谢您的信任,我那还是那句话,葛县长指到哪里,我就冲到哪里,绝没有半点含糊。”
葛世荣抬起手,在王荣标肩膀上轻轻一拍,道:“好了,你回去吧,把心搁肚子里去!”
王荣标连连躬身,道:“葛县长,那我这就回去了……”说完,他一转身,发现大熊猫还在自己手里,就又转过身,道:“这烟……”
“既然是曾县长给你的,不抽白不抽,你拿走吧!”葛世荣说完,捧着自己的茶杯迈步进了电梯间。
王荣标目送葛世荣消失,才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今天好歹是过关了,但至于葛县长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自己完全就没有底啊。这真是倒霉透顶啊,自己已经老老实实待在龙窝乡了,今天只是来开个会,竟然还有飞来横祸,这姓曾的真不是个东西。
只是想起马奎山的死,王荣标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如果葛县长真对自己起了疑心,那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带着这份胆战心惊,王荣标走出了县政府大院,至于是怎么回到龙窝乡的,他完全不知道。
“老贾,你给我分析分析!”葛世荣把贾仁亮叫了过来,道:“王荣标到底靠不靠得住?”
贾仁亮坐在沙发里,一阵摇头晃脑,他这个军师,最喜欢帮葛世荣出主意,这时候习惯性地拿捏了一番架势,最后说道:“葛县长,我早就说过,姓曾的城府很深,不容易对付,今天的这个事情,就是证明。”
“这么说,王荣标靠不住?”葛世荣站在一尊巨大的玻璃鱼缸前,盯着里面正在游弋的风水鱼。
“那倒不至于,王荣标在龙窝乡涉水很深,他就是想投靠姓曾的,那也得先看看自己屁股下面的屎坨子!”贾仁亮分析着,“在眼下县里局势不明的情况,王荣标还不会蠢到自己去找死。”
葛世荣站在鱼缸前,凝滞了很久,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贾仁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当初姓曾的刚来,如果我们能给他来个下马威,现在事情也就不至于如此被动了。如今他慢慢站稳了脚跟,南希集团的项目,又让他大出风头,县里的这帮老油条,现在人人心里都有本帐,不好弄啊。”
葛世荣皱了皱眉头,贾仁亮这个王八蛋,说你胖,你就真喘上了,你以为给姓曾的来下马威就那么容易吗?真要是按照你当初的办法,这火挑起来容易,可要灭掉就难了,弄不好反要烧到自己。
想到这里,葛世荣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老子早就叮嘱过你们不要惹事,姓曾的能够这么快就站稳脚跟,还不是你们这帮无法无天的混蛋,给老子惹的祸吗,这才让姓曾的抓到了把柄,甚至都害得老子不得不壮士断腕,牺牲了马奎山。
“老贾,说现在,现在该怎么办?”葛世荣强调到。
“按照县里眼下的情况,咱们再跟姓曾的明刀明枪地来,肯定就不合适了,必须要来暗的!”贾仁亮看着葛世荣,道:“姓曾的现在只是刚站稳脚跟,但县里那帮老油条,也还没有急于投靠,这就是在观望了。在这个时候,咱们只要让姓曾的跌个大跟头,威信受损,县里的局面就完全能扭转过来。”
葛世荣点点头,贾仁亮这家伙虽然爱显摆,但不可否认,这家伙肚子里坏水就是多,天生就是块干幕僚的材料,对于县里的局势分析得很到位,他道:“你有什么办法?”
“南希集团的项目,没有一大笔配套资金的支持,很难搞得顺利,听说姓曾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准备建什么民工子弟学校,这也需要一大笔钱啊!”贾仁亮阴阴地笑着,一幅运筹帷幄的样子,道:“书记官帽子,县长管票子,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如果姓曾的这么搞下去,把大家搞得连工资都发不出来,那时候我想一定就有大热闹看了!”
葛世荣隐隐抓到了一丝线索,站在鱼缸前思索良久,突然紧皱的眉头就松开了,然后捏起一撮鱼食,扔在了鱼缸之内,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
贾仁亮微微点头,道:“这次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不能出什么的岔子。”
葛世荣哈哈一笑,道:“老贾,我一直很好奇,你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从来都不缺好主意!”
开完经济会议,曾毅又赶到了市里,一来是向何思贤汇报南希集团项目的进展,二来是看能不能争取一笔资金。
南希集团的项目虽然现在还没启动,但相关的准备工作都要提前展开,征地、修路、组网,这样样都需要钱,以丰庆县自给自足的财政状况,目前很难负担这样的大项目,还得靠市里的大力支持。
听了曾毅的汇报,何思贤也很痛快,表示只要项目落地,市里会提供一笔数千万的启动资金。
曾毅得到这个保证,目的也就达到了,他知道何思贤不可能直接把这笔钱掏出来的,他把饼画出来,就是要让丰庆县争取让这个项目确确实实落地,而不仅仅是个投资意向。
出了市政府大楼,司机小张早已把车子开了过来,看到曾毅过来,就急忙拉开车门,等着曾毅上车。
曾毅向车子迈了几步,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他就乐了,这个电话挺让他意外的,竟然是那个“江湖巨骗”陶桃打过来的。
“我是曾毅!”曾毅接起电话,“桃子小姐有何指教啊?”
“雷锋叔,救命啊!”陶桃在电话里大嚷了一句,一幅惨兮兮的口吻。
曾毅就皱了皱眉头,道:“到底有什么事,你把话说清楚。”
“电话里说不清楚,要不我们见面再说?”陶桃在电话里不断央求,道:“你这次可一定要救我啊,不然我会死的。雷锋叔,你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吧?”
“我没兴趣管你那些坑蒙拐骗的事情。”曾毅直接说到,他可不会轻易上当,这陶桃嘴里十句话有九句都是假的,他道:“我还有公事,你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别怪,别挂!”陶桃那边有点急了,道:“不用这么绝情的吧,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出事,都跟你有很大的关系。”
“有我什么事?”曾毅说到。
“上次你告诉我,车轱辘是圆的容易跑得快,我认为很有道理,于是就弄了辆车,结果现在出车祸了,医院躺着呢,你不会真的不管了吧?”桃子苦巴巴地讲到,还带了几丝哽咽和害怕的语气。
曾毅“嗯”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笑道:“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就挂了!祝你早日康复!”
“喂,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的人道主义精神啊!”桃子那边发飚了,道:“我都快不行了,要死了!”
“你的这种谎话只能骗骗别人!”曾毅说到,他听桃子的话,就知道是在鬼扯,如果我上次说鸡蛋是圆的,那你岂不还要弄个养鸡场?
桃子那边立刻有点泄气了,闷闷说道:“好吧,我想找你帮个忙,不过不会让你白帮的。”
“我说了,我对你那些坑蒙拐骗的事情没兴趣!”曾毅说到。
“这次不是坑蒙拐骗好不好!”桃子有些急了,道:“我人就在云海,你爱来不来,不来的话你可别后悔!”说完,桃子就狠狠撂了电话。
曾毅摇头苦笑收起了电话,心道这个江湖巨骗,可真是实至名归啊,明明有事找自己帮忙竟然还要编一大堆的鬼话,连车祸住院的事都整出来了,也太离谱了。
上了车,司机小张发动车子道:“曾县长,是回县里吗?”
“去云海!”曾毅道了一声。
司机小张一丝意外也没有,驶出市政府大院后,直接就朝通往云海的高速方向开去,他是做领导司机的,当然是领导去哪,他就送到哪里,根本不需要知道原因,知道多了,有时候反而是一种祸根。
不到三个小时,曾毅就到达了云海市,在一个繁华的路段,他让司机把自己放下,然后吩咐司机小张先去驻省办。
等司机离开,曾毅在路边找了一家环境还不错的茶馆,然后打了桃子的电话,道:“我在青叶路的香茗茶馆,给你半个小时时间,过期不候!”
“我马上到,马上就到!”电话里那边陶桃立刻开怀笑着,道:“我就知道,雷锋叔你是不会不管我的。你放心,我一定赶得到,等着我!”说完,她又急匆匆挂了电话,估计是赶路了。
点了一壶茶,曾毅从手包里翻出一本书惬意地看着,一边等着陶桃的到来,曾毅有点好奇,自己到东江的事情,可没有告诉陶桃,这丫头居然神通广大,直接就出现在了云海。
等了有二十多分钟,陶桃娇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看到曾毅,跳起来一挥手,等到了跟前,整个人直接往对面的沙发椅一栽,道:“可……可累死我了,都快跑断气了。”
曾毅收起书,看着仰面躺在沙发椅子里大喘气的陶桃,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让……让我先喘口气好不好?”陶桃甩着手,累到动都不想动,躺在那里直喘气,高耸的胸部随着呼吸而不断起伏。
看到曾毅一脸奇怪的笑,陶桃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不对,“蹭”一下就爬了起来,恨恨朝曾毅瞪了一眼。
曾毅此时把自己的书收回包里,道:“说吧,到底什么事?我现在可是很忙的!”
“知道!”陶桃撇了撇嘴,道:“不就一个小小的县长,有那么忙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省长呢!”
“说事!”曾毅提醒到,一边心道这陶桃果然不简单,连自己做县长的事情都知道了。
“我最近接了一单买卖!”陶桃看着曾毅,道:“有一家公司,委托我帮他们申请一个新药的批文!你放心吧,其实不算是新药,不过是仿制药,新换一个名字罢了,药性肯定是安全可靠的,这次负责新药审定的专家,医院的院长周耀明。雷锋叔,这个忙对你来说,简直就是举手之劳,你可一定要帮我,我已经把钱都收了。”
曾毅一听,就双手交于胸前,道:“没兴趣,你找别人去吧!”
陶桃嘴角一扬,露出得意的神色,道:“别着急拒绝啊!如果我告诉你,我这里有你们佳通市某些领导的黑材料,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仿制曾毅都不得不佩服这些掮客的神通广大了,这简直就是地下中纪委兼组织部的副部长,不但能帮人办跑动提拔的事,还能负责帮人消灭政治对手,至于一个仿制新药的批文,倒是一点也不起眼了。
“怎么样?”桃子看着曾毅,戏笑道:“是不是有点心动了?心动就成交吧!”
曾毅摇了摇头,然后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茶,道:“不好意思,我对黑材料没什么兴趣。”
这些黑材料到底能有多少真实性,曾毅本身并不看好,连陶桃这样假掮客都随随便便能得到的黑材料,肯定不是什么致命性的东西,说不定其中很多部分都是捕风捉影的成分,真要是有确凿的证据,谁会去找假掮客啊!在如今的官场上,只要握住了对手的致命性证据,那就是捏住了对方的命根子,随时都能收割对方的政治生命。象这种关键性的东西,是没人会傻到随便交出去的,这都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充当杀手锏的。就像是一场赌局,不到最后的一刻,那张底牌总是藏匿于黑暗之中,等底牌亮出来的时候,也就是大家立见生死的时刻了。
“是你们佳通市领导的黑材料啊!”桃子继续推销着自己的货物,鼓动道:“说不定其中就有你能用到的呢,没大用,防身也挺好啊!”
曾毅再次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幅不为所动的样子。
“砰!”桃子看曾毅不上当,美丽的脸孔顿时无力地栽在桌面上,嘀咕道:“为什么你会是这么一个怪物呢,简直是油盐不进……”她有一种深深的失败感,自己的骗术,从来没在曾毅身上成功过一次。
“如果你没别的事讲,那我可就走了!”曾毅放下茶杯,作势准备走人,他要逼一逼这个桃子,看她到底能有多少秘密。
“雷锋叔,求求你了,帮帮忙好不好?”一抬头,桃子又换上一幅可怜兮兮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这变脸速度之快,比奥斯卡金像奖演员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啊!”曾毅很痛快地讲到。
桃子立刻变悲为喜,两眼冒着光,道:“真的?我就知道,雷锋叔你是不会不管我的……”
“拿点有用的出来,我可以考虑一下。”曾毅继续讲到。
桃子的欢喜就半途而废了,脑袋再次栽倒,捏着粉拳狠狠捶了一下桌面,道:“雷锋叔,你在我心中的完美形象已经完全崩塌了。看来这男人果然不能去做官,官越大,心就越黑,你就忍心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曾毅笑着坐在那里,一幅毫不在乎的样子,反正你拿不出值得我出手的东西,我肯定不会帮忙。
“京城有位贵公子,在办公室玩偷情被抓了奸,人被揍成了太监,医院躺着。”桃子一抬脸,又变成了讨价还价的样子,挤着眼睛道:“怎么样,这么火爆的消息,你应该会感兴趣吧?”
曾毅愕然,让桃子这一提醒,他倒想起那个孙友胜了,按时间计算,孙友胜现在也该出院了,不过好像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啊!
“这个你没兴趣?”桃子微微翘了一下白皙精致的鼻翼,又抛出下一条,道:“某省有位领导,为了得到竞争对手的弱点,利用手中的权力,把对手搞了监听,你想知道是谁吗?”
曾毅又摇摇头,对于这样的八卦,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发改委准备批一个大型的化工项目,我有内幕,你不想争取一下吗?”桃子又问。
曾毅还是摇头,化工项目不适合丰庆县,污染太大了。
桃子就有点抓狂了,咬着嘴唇一番思量,又讲了好几条,比如朝中最近可能会有变动,比如某大佬跟谁不和,比如哪个省最近捅了大篓子。
但不管怎么讲,曾毅都是在摇头,他对于这些消息,确实没有什么兴趣,距离自己太远了,丰庆县的事情自己尚且操不过心来,哪还有闲工夫去操别人的心。
“我快疯狂了!”桃子狠狠抓了一下头发,说了这么多,没一个曾毅感兴趣的,让她实在有些崩溃,道:“你干脆直接说不肯帮忙好了,别折磨我了,我真不知道你想要听什么。”
曾毅还是那副表情,不说帮忙,但不说不帮忙,看着这个江湖巨骗抓狂,曾毅的心情格外地好。
桃子冲曾毅捏了捏拳头,有一种揍人的冲动,但最后只能往背后的沙发里一靠,无力说道:“有一个很出名的女明星,得罪了个大纨绔,要倒霉了;有个道貌岸然的大学者,其实个斯文败类;有个……”
桃子没脾气了,讲得非常快,像是念报纸标题一样,她似乎也不指望曾毅能帮自己的忙,只是在一味地把自己手里的消息往外抖。
“有个很傻帽的海龟医学博士,拿了一个新专利检测技术,回国来找投资,结果市里找来一群白痴的专家,他们谁也没听过这种技术,只好建议海龟博士回米国去,说是米国人生产了,我们就生产;有个……”
桃子靠在椅子里,两眼盯着天花板,念到这一条时,她嘴角还浮现了一丝鄙视,国内的这些专家还真是坚定的“拿来主义者”,甚至无知到连常识都不需要了,人家那可是专利技术,如果米国人生产了,你想生产的话,对不起,等专利过期吧!
“打住!”曾毅突然讲了一声,道:“你详细讲一讲这条。”
“呃?”桃子直起身子,眼神还带着迷茫,问道:“你说的是哪一条?”
曾毅呵呵笑了起来,敢情这丫头背书背得自己都迷糊了,他提醒道:“海龟博士那一条!”
短暂意外之后,桃子突然来了精神,道:“我告诉你,这一条可很重要的,是我的独家消息,别无分号……”
“不想讲的话,那就换下一条吧!”曾毅说到。
桃子的牙齿咬得嘎嘎响,太可恶了,自己还想提高一下筹码呢,这家伙完全不吃这一套,她恨恨瞪了曾毅一眼,道:“那个海龟博士带的技术,是一种新型的检测试剂,成本只有现行检测试剂的五分之一,而且检测速度更快、准确度更高,所检测的范围,也是常见病,市场潜力巨大。本来他是想回报家乡的,却碰到了一群白痴专家,听说海龟已经打算游回米国去了。”
说着的时候,桃子的两只手指,在桌面上做了一个跑路的姿势,白玉般的修长手指,让人看着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就这一条了,我需要详细的资料!”曾毅说到。
桃子有些意外,好奇问道:“你打算改行去做药了?”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如果我觉得这个技术还有价值的话,或许我会帮你的忙!”曾毅笑吟吟盯着桃子,道:“不过,如果那个海归博士已经游回去了的话,我也就只能表示无能为力了。”
“不可能!”桃子俏眼一瞪,道:“放心,只要是你雷锋叔看中的项目,他小子就是跳了太平洋,我也能帮你一网捞起来的。”
曾毅笑了笑,道:“那我就等你的消息!”
“最迟明天下午……。不,今天晚上,我就把详细的资料给你!”陶桃很痛快,说完就站了起来,风风火火又往外面跑,道:“那什么……你等我消息啊,可不能反悔!”
似乎是怕曾毅又反悔,所以没等曾毅回复,陶桃已经一股风似的,消失在了茶馆里,只留下那种淡淡的香气。
曾毅无奈摇了摇头,自己依旧还是没弄明白这个陶桃的底细,不像是一个正经的掮客,倒像是一个八卦的娱乐记者。
只是,曾毅对桃子提起的这个海龟的事情感兴趣,倒不是一时冲动,他很想了解一下这个专利技术,如果潜力真的很大,曾毅想引入丰庆县,到时候做成功的话,不仅对丰庆县的经济模式会有所启发,甚至会影响国内很多企业的短视做法。
桃子委托曾毅帮忙的事情,是拿到一种仿制药的注册批文,这很常见。我们平时在药店里看到的大多数西药,比如阿莫西林、氟哌酸,同样一种药,大家会看到有很多企业在生产,这就是所谓的仿制药了。
新药的研发成本很高,只有百分之三的成功率,为了保证研发者的利益,每一种新药会有一段时间的专利保护期,在专利保护期内,只有得到专利授权的企业才能生产这种药品,而专利保护到期之后,所有的企业都可以生产这种药品,生产药品的成分、剂量,都必须和原产品保持统一性,这就是仿制药了。
而专利药呢,就比如众所周知的伟哥万艾可,全球只有一家企业可以生产。
国内拥有专利药的企业,少之又少。他们基本不做研发方面的投入,他们的最重要业务,就是生产那些过专利期的药品。每年国际上出现的新药,只有寥寥几种,而在国内卫生部注册的新药,每年都有几千种之多。数量惊人,但这里面几乎全都是仿制药,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药,区别仅在于包装盒上是张三牌阿莫西林,还是李四牌阿莫西林,他们都在生产这种药,但不是这种药的研发者。
大家都这么做的话,就产生了一种恶性循环,越多的企业做一种药品,那这种药品的价格肯定就会越低,企业的利润就会越薄。利润少了,自然就没钱做研发,而且为了打败竞争对手,扩大自己的销量,还不得不去大量地做广告和营销。
如此更没钱去做研发了,甚至还要在生产成本上去做节省:在能治病的前提下,减少一下剂量;包装盒用最便宜的;能做片剂的,就不做胶囊,这样可以省下胶囊壳的成本;必须做胶囊的,就用最低成本的胶囊壳,甚至是劣质胶囊壳、带“毒”的胶囊壳。
药品本来是为治病的,把成本降到最低的结果,就是非但治不了病,还会增加副作用,这就是盲目生产仿制药的恶果。
为了拿到一个仿制药的生产批文,企业甚至不惜出钱雇佣掮客来上下打点,而海龟博士拿回了真正的专利技术,他们却把人家给轰走了,理由是米国人不做的东西,我们就不做。看来这“拿来主义”的风气,已经渗透到各个领域了,如此下去,还有谁愿意去做真正的研发?
换一个名字,换一个生产企业,就算是制造了一种新药,虽然要花一些打点费,但比起巨额的研发投入,却不知道节省了多少钱呢。我们的很多企业,就是这种思维模式。
桃子今天的事,给了曾毅很大的触动,所以桃子无意提起的海归博士,反倒引起了曾毅很大的兴趣,他这一趟下来,就是做企业工作的,要改变企业的经营思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要触动他们的思维,就必须先拿出一个另类成功的样本。
坐在那里想了很久,曾毅拿起电话,拨给了肖江波,道:“肖总,我是曾毅啊,你晚上有没有空?”
肖江波对曾毅的电话很意外,短暂惊讶之后,就惊喜说道:“曾主任相召,就是有天大的事情,那也必须让路,哈哈。”
“晚上我想和肖总见个面,有一件事,我需要你这位专业人士给把把关。”曾毅笑着说到。
“这么说,是医药上的事情了?”肖江波呵呵笑着,曾毅这么一说,他就大概心里有数了,道:“只要是医药上的事情,我全都有兴趣啊,你不叫我去,我还非要过去呢,曾主任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很多事,我还要当面向你请益呢。”
“那晚上我们就在云海湖见吧,我请肖总喝茶,顺便欣赏一下云海湖的美景!”曾毅说到。
肖江波很痛快,道:“好,那就定八点吧,我会提前安排好一切的,只等曾主任大驾光临啊!”
挂了电话,曾毅坐在那里喝完那壶茶,这才起身离开了茶馆,顺便把地点时间的安排通知给陶桃。
深水晚上曾毅到达云海湖边,肖江波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特意包了一条比较大的船,上次因为曾毅的帮忙,肖江波得以进入梁滨副部长的眼中,这给他的江波医药带来了很大的益处,今年他申报的几个基础医学研究项目,就总共得到了数千万的科研资助经费,这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数目看起来虽然不大,但却是极大缓解了企业本身的投入成本,要知道研究十有八九是不会出成果的,能够得到这笔科研经费,对江波医药来说帮助还是很大的。如果每年都能得到一笔补贴的话,这对江波医药来说就很厉害了,节省下来的这部分经费,肖江波可以启动更多的研究项目。
肖江波一直都想感谢一下曾毅,今天曾毅主动打来电话,给了他机会。
“听董总讲,曾主任现在已经是县长了。”肖江波很热情地朝曾毅伸出手,道:“希望我的这个恭喜,没有迟到太久。”
“其实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就是要操心的事多了!”曾毅哈哈笑着,跟肖江波握手寒暄。
寒暄完毕,两人就登上了船,能够坐七八十名乘客的游船,此时上面就曾毅和肖江波两人,正中央摆了一张大圆桌,上面摆了各式美味,还有一整套的茶具。
“听说曾县长是个茶道高手,我平时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趁着今天的这个机会,我正好向曾县长讨教一二,曾县长可要不吝赐教啊!”肖江波呵呵笑着,一句话,就把今天晚上泡茶的差事给揽了下来。
曾毅笑道:“那你可要失望了!对于煎药,我倒是很在行,但对于泡茶,我也是个门外汉呐。”
“曾县长谦虚了!”肖江波抬手指着首座的位置,道:“请坐!”
曾毅客气了两句,但实在架不住肖江波的热情,只好坐在了那个位置上,但稍稍把椅子挪动了一下。
肖江波泡茶的工夫确实很专业,一番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船室里就全是云海茶的扑鼻香气了,肖江波给曾毅倒了小小的一杯,端到曾毅面前,道:“曾县长,尝尝看。”
曾毅笑着接过来,先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举起来放到唇边,先是浅尝辄止,随后再是大口饮下,道:“好茶啊!入口虽然带着一股寒苦,但下喉之后,却有一股极甜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肖江波就竖了竖大拇指,云海茶只能在云海本地吃香,在外面却没有多大的名气,正是因为这入口的苦味,让很多人都喝不惯。其实云海茶入口之后,会刺激口中分泌大量的津液,等云海茶下喉几秒,再将这丝津液吞下,那时候非但再没有半丝的苦味,反倒是甘甜无比,令人回味无穷。云海茶的魅力,也正在于这个“苦尽甘来”。
两人品完了茶,肖江波就道:“曾县长下午电话里讲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曾毅抬手看了看时间,道:“正主还没到,等她来了,由她给你讲吧,是肖总专业领域内的事情。”
“据我所知,曾县长本身就是一位医学权威啊!”肖江波恭维了一句。
曾毅笑道:“术业有专攻,我会看病,但不懂做药,尤其是西药,我除了知道它们的名字和适应症外,其它就一无所知了。这方面还得要请教肖总这样的大专家。”
肖江波笑着谦虚了两句,但也弄清楚了曾毅的大概意思,今晚可能是要向自己咨询一些西药方面的知识,这个肖江波确实是内行,而且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内行。
等了有二十分钟,陶桃的电话打了过来,说自己已经到了云海湖边,曾毅就把船的名字和位置简单说了一下。
过了有三分钟,就看陶桃风风火火地找了过来,一阵风似的,进入船室,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而是直奔桌前,然后拿起一个茶杯,连续倒了三杯,全都一口气喝完,仿佛三天没喝水了,等喝完了茶,她才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茶,苦死我了!”
肖江波打量着眼前这个明媚的女孩,心里揣摩着这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孩,到底跟曾毅是什么关系,她在曾毅的面前,似乎毫无拘束感,如此看来,两人的关系应该很不一般。
“肖总,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陶桃,算是我的一位朋友吧。”曾毅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和陶桃的关系,完了又道:“这位是东江省有名的大企业家,江波医药的肖总。”
陶桃上下打量了一番肖江波,道:“不是吧,难怪你下午那么痛快,原来早就找好买主了啊。害我紧张地跑了一下午,腿都快断了!”
肖江波已经站起来,准备要跟陶桃握手,听到这句话,当时就愣住了,什么买主,到底要卖什么东西啊。
曾毅无奈摇头,道:“行了,赶紧说正事吧!”
陶桃就打开自己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袋打开,道:“这是那位海归博士的资料,包括联系方式;这是试剂的专利文件;这里试剂的使用说明;这是试剂的样品。”
不到十秒,陶桃就把一大堆东西全摆在了桌面上。
肖江波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疑惑地看着曾毅,道:“曾县长,这是……”
“这是一位海归博士的专利发明,他目前正在国内寻找投资,但我对于这一行完全不懂,想请肖总帮我做个鉴定,分析一下这种试剂的真假,以及市场的潜力。”曾毅这时候也就不再对肖江波隐瞒,道:“如果项目有搞头的话,我打算引入到丰庆县。”
肖江波这才明白过来,道:“没有问题,我们那里有最专业的试验室和分析师。”
“那就拜托肖总了,希望能抓点紧,这位海龟博士随时可能都会离开国内的。”曾毅说到。
“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最专业的分析报告。”肖江波道。
陶桃此时抓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道:“那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雷锋叔,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啊!”
“拿出来吧,我先看看具体的材料!”曾毅说到。
陶桃放下水果,又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道:“呶,都在这里了,放心吧,我坑谁都不能坑你的。”
曾毅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份申请注册生产诺氟沙星胶囊的文件,也就是氟哌酸了,这种药目前都泛滥成灾,上百家企业在生产,平均一板卖不到一块钱,利润低得惊人,没想到还有人想往这里面挤。国内企业不搞研发的后果,就是只能大家都生产同样的药品,而药监局才不会管这个市场竞争有多激烈呢,只要你能搞得定那几个负责审核的官员和专家,就能拿到生产批文。
“肖总,你也看看吧。”曾毅把那份文件递给了肖江波。
肖江波一看,也是有些无语,这个药几乎没有利润了,他大概明白眼前是怎么回事了,道:“桃子小姐,其实想生产这种药,完全没必要去拿批文。”
陶桃就看着肖江波,道:“肖总有别的办法?”
“我们江波医药就有这个药的批文,现在我们需要腾出更多的生产能力去制造新药,所以打算把这个药的生产批文转卖,不知道桃子小姐有没有兴趣?”肖江波呵呵笑着,道:“办新的批文需要很长的周期,而且这种药以前批得太多了,现在不太好批得下来,而我们所有的手续都是现成的,甚至生产线都可以出售,只要办理了更正手续,随时可以开工生产。”
陶桃有一丝的犹豫,道:“这样也可以?”
“如果是桃子小姐做的话,我建议你最好不做,说实话,正因为这个药没有利润,我们才打算出售的。”肖江波脸上带笑,其实心里更迷惑了,曾毅跟这位桃子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自己越来越糊涂呢,他道:“就是这个药的客户和市场,我们也可以一起打包交给买主,这样甚至可以省掉在市场开拓上的成本。”
“赚不赚钱,不是我要考虑的,我只负责把这件事办成就行了!”桃子就扭头看着曾毅,道:“你帮我拿个主意,怎么做更好?”
曾毅明白肖江波的想法,他多半认为陶桃跟自己关系很好,才给指出了这么一条捷径,说实话,这确实是最佳的解决办法了,有现成的批文、设备、市场,至少不会亏死,他点了点头,道:“肖总是医药界的大行家,也是我的老朋友了,他的办法,肯定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陶桃一听,道:“我听你的!”
肖江波这时候倒是有点回过神了,看桃子小姐对曾毅的这份充分信任,就知道这里面的意思了,如果只是泛泛之交,怎么可能会一点怀疑都没有呢,肖江波就觉得自己今天的这个建议提得非常正确,江波医药确实有出售这个药的打算,但并不急于一时,有现成的市场,这个药每年还是能贡献将近一千万的利润呢。
他提这个建议,一来是帮曾毅解决个小麻烦,肖江波很清楚曾毅在卫生部的能量,让曾毅帮忙拿这么一个批文,那绝对是轻而易举,但人情可不是这么用来浪费的,而是要用在刀刃上的;二来他觉得曾毅和桃子关系非同一般,正好借机结交一下曾毅身边的人,这对江波医药来说,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肖总,回头我让他们跟你联系!”陶桃随手抽出一张名片,道:“如果你们江波医药还有什么现成的药品出售,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帮你找个好买主!”
肖江波哭笑不得,就这一笔,自己都损失很多呢,不过他还是很痛快地拿出名片,道:“那就请桃子小姐多多关照。”
桃子收起名片,就站了起来,锤锤自己的肩膀,道:“为了这单生意,本姑娘今天东奔西跑,骨头都要散架了,既然事情办妥了,那我就先走了,我得去做个spa,顺便捏捏脚、松松骨,犒赏一下自己。”
曾毅直摇头,也没有挽留,这个桃子对自己来讲,可能永远都是个谜了,为了这么一个没利润的药品批文,从京城追到云海,曾毅觉得不可理解。
肖江波本想挽留,但看曾毅没讲话,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笑着站起来,准备送陶桃离开。
陶桃走到舱门口了,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又打开挎包,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回身拍在曾毅面前的桌上,道:“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买一赠一,这个送你了!记得感谢我啊!”
说完,这丫头一如往日般的潇洒,转身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抓了两下,就算是说再见了,然后出了船舱跳上岸,很快消失了影踪。
“曾县长的这位朋友很有趣。”肖江波笑了笑,这话讲得明显是言不由衷。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算不算是朋友!”曾毅跟着笑了笑,道:“不过,她确实挺有趣的,说不定可以成为朋友。”
临走的时候,曾毅主动朝肖江波伸出手,道:“感谢肖总的盛情款待,今天的事,谢谢你了,有机会的话,请肖总到丰庆县来,给我一个做东的机会。”
肖江波明白曾毅指的是药品批文的事,但故意打了个马虎眼,道:“那件事曾县长放心,报告一出来,我就马上通知你!”
曾毅笑了笑,也不再讲什么,意思到了就行,肖江波替曾毅解决了批文的事,曾毅挺感激。正如肖江波所想,人情不能滥用,只能用在刀刃上。毫无节制地用,你本身就成了别人眼中的麻烦,别人就算欠你,但也不会欠你很多的,没有义务次次都必须帮你。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曾毅在云海滞留了一天,顺便去拜访了一下黄灿黄老,他到云海之后,还没有拜访过黄灿呢。
周一回到丰庆县,正好赶上县长办公会,这是曾毅早就安排好的事情,今天的这个会议,主要是解决南希集团落户的一些相关问题,所以除了县政府那些副县长参加外,县开发区的领导,以及财政、规划、城建等部门的负责人也被要求到场。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的,一些早到的干部,都坐在那里吸着烟寒暄,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葛世荣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大家都站起来主动打着招呼,换作以前,葛世荣可能就是嗯哈两声,然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去,但今天他很例外,跟每个人都打了招呼,态度极其和蔼。
这个行为,让不少人心里都有了念头,有的认为是葛世荣地位不保,才改变了态度,而有的则认为是葛世荣在拉拢大家搞团结,准备继续和新来的曾县长搞对抗。
曾毅走进会议室之后,也没人吩咐,在场的不少干部,就急忙掐灭了手里的烟,包起帆更是主动过去,把会场的窗户开大了一些。
葛世荣就闷哼了一声,心里极其不满,平时的大烟枪,今天竟然一个个主动掐灭了烟,这里面是什么意思,葛世荣不会不明白,都知道姓曾的不吸烟,这帮拍马屁的东西在这个时候肯定要拼命表现一下了,这还真是“上有所好,下必践之”啊。
“啪!”葛世荣此时旁若无人,自行点燃了一根香烟,靠在椅背里吸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有一些还没来得及掐灭烟头的干部,就不好再掐灭了,只得尴尬得夹着手里。
曾毅看到了,但只当没有看到,他坐在端前的位置上,道:“人到齐了,开会吧。今天的会议,主要是决议几项关于南希集团落户的议题,至于南希集团这个项目的重要性,我这里就不再重复了,我只讲一句,这个项目不但市领导在重视,省领导同样也是高度 在场的人就把精神都提了起来,市领导和省领导都高度重视的事情,他们哪里敢马虎,除非是乌纱帽不想要了。
几个议题之后,曾毅道:“关于刚才的几项决议,希望大家都能从思想上高度重视起来,会后有关部门要把责任落实到人,如果因为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从而影响了项目的进度,县里将绝不姑息,追究到底!”
葛世荣也是点了头,道:“曾县长的指示非常重要,谁要是敢在这件事情上偷奸耍滑,我葛世荣第一个饶不了他!”
大家心中一凛,葛世荣这位实力派的副手竟然会表示支持,看来这次真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葛世荣真甘心就当个老老实实的副手吗?很多人心里都表示怀疑,葛世荣可不是这样的人,想想那位被赶跑的前一任的县长,就能知道了。
曾毅就没把葛世荣的话放在心里,道:“下面,谁还有疑问的地方,或者其它的事情,都可以拿出来讲一讲。”说完,曾毅拿起杯子开始喝水。
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王东根左右看了看,看没人开口,就道:“曾县长,按照您的指示,我们管委会从速办理征地事宜,第一期四百亩的征地工作,现在已经基本和涉及到的拆迁户达成了协议,目前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是何时执行协议、何时向拆迁户发送补偿款了。只要补偿款到位,我们保证绝不会因为土地使用方面的问题,耽误了南希集团项目的建设进度。”
曾毅有些意外,开发区是葛世荣的地盘,本以为葛世荣可能会暗中弄点麻烦呢,没想到最难啃的征地工作,居然进行得如此顺利,他道:“关于征地的补偿方案,有没有什么争议?”
曾毅最关心的也是征地工作,他可不想因为开发区的从速征地,再制造出什么摩擦事件来。
“按照曾县长的指示,这次我们的补偿方案,在以前的标准上优惠了10%,对于这份方案,拆迁户均表示同意并接受,目前签订征地协议的进度,已经完成了99%。”王东根就说到,“至于剩余的两户,是因为这两户人家都在外地做生意,家里没有代表,不过我们已经联系到了他们,他们也表示没有异议,会尽快签署协议的。”
“如果情况属实,我看可以尽快发送补偿款,进入下一个环节的工作!”曾毅表了态。
王东根就拿出一份文件,道:“曾县长,这是具体的统计数字,上面有每一位拆迁户的资料,以及补偿款数额,总数额是三千六百四十四万七千三百块。”
包起帆立刻起身,过去接过王东根的文件,拿起来放在了曾毅面前,然后再次坐回自己的位置。
曾毅打开看了看,这上面的数字,与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基本是相符的,看来开发区这次确实没有从中捣鬼,这让曾毅有些意外。
仔细看完上面的统计数字,曾毅抬手把文件朝葛世荣的方向一推,道:“世荣同志,你也看一看吧!”
葛世荣接过来看了看,随后掐灭手里的烟头,道:“看来开发区同志的工作,还是很有成效的嘛。”
王东根得到表扬,就朝葛世荣的方向笑了笑,带着感激和献媚。
曾毅看葛世荣没有反对的意见,就道:“既然如此,等最后两户签订了协议之后,就由财政局拨付补偿款。”
“曾县长……”葛世荣的身子,此时向曾毅的方向侧了侧,以商量的口气讲道:“稳妥起见,是不是再慎重一些,我觉得补偿款不能一次性全到位,应该分批次地发放;或者是先发放其中的一部分,等他们搬走了,再发放剩余部分也不晚。”
曾毅一时琢磨不明白葛世荣的用意,但在征地方面,曾毅也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当初白阳高新园区以及小吴山的征地规模,可比眼下这个要大了很多倍,仔细琢磨了一下,曾毅还是驳回了葛世荣的意见,道:“南希集团的落户,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建设进度也是迫在眉睫,既然拆迁户已经签署了协议,我看没必要再搞这么复杂了!”
对此,曾毅的态度非常坚决,丰庆县的财政状况不富裕,但要拿出这笔补偿款,还是完全有能力的,真要是发一半、留一半,反倒会把征地工作搞复杂了。
在国内这种大环境下,民众对政府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既然签了协议,又拿到了补偿款,他们一般是不敢恶意反悔、拒不搬迁的,所以根本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事情越简单,民众越容易理解,也最不容易出差错。
葛世荣看曾毅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脸上有一丝难堪,不过还是道:“那就按照曾县长的意思办吧!”
说完,葛世荣靠在了椅子里,再次伸手摸向自己的打火机,面无表情地又点上了一支烟。
从这个举动看,葛世荣现在肯定是不高兴的,但距离葛世荣最近的副县长郑辉煌,却意外发现葛世荣藏在桌子底下的右腿,在不断跳动着。
郑辉煌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诧异,根据他对葛世荣多年的观察,他发现葛世荣只要是在心中十分得意的时候,右腿就会不自然地做出这个举动,可眼前葛世荣刚吃了瘪,怎么也不会得意啊,这很反常!
议完这件事,副县长刘宏民清了清嗓子,道:“曾县长,我这里也有一件事情,需要向您汇报。”
曾毅就道:“宏民同志,请讲。”
刘宏民要讲的事,是事先请示了曾毅的,他准备正式把民工子弟学校的事情在办公会上提出来。这也是曾毅的意思,就算不能一次性建设到位,但只要建一所学校,就能解决一批民工子弟的入学问题,曾毅不可能等到解决了龙窝乡的问题,再回过头全力来做这件事,那就成了无限期拖延。
如果解决不了龙窝乡的事情,那是不是民工子弟学校就可以永远不建了呢?
曾毅的办事风格,向来脚踏实地,有多大的力,就办多大事,绝不搞拖拖拉拉的事情。如果总是在讲困难,总是要等到条件完全成熟了再干事,那时候黄花菜估计都凉了。
刘宏民环顾在场的人,道:“关于建民工子弟学校的事情,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以前县领导也多次做出指示,表示会支持这件事,但因为县里的一些实际困难,这件事始终被搁置着。我最近又重新做了一份方案,只需要八百万,就能把这个事情运作起来,希望……”
“宏民同志!”葛世荣就打断了刘宏民的话,道:“这件事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了再讲。县里的财政是个什么情况,难道你不清楚吗?何况眼下县里的经济发展,又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南希集团这么大的项目,需要很大的一笔配套资金,仅仅是第一期征地,快四千万的资金就没有了,这时候你还要八百万,县里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是啊!”财政局局长立刻大吐口水,道:“刘县长,不是我向你哭穷,真要是给你批了这笔钱,全县党政事业单位的干部职工,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郑辉煌的眉角又动了动,他发现,葛世荣虽然是在反驳刘宏民,但那条右腿,却再次跳动了起来,似乎刘宏民的这个提议,让葛世荣感到非常的欣喜和意外。
郑辉煌本来也想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但看到这个奇怪的现象之后,就选择了装聋作哑,看来这水远比自己想象得要深啊。
威虎山“宏民同志,民工子弟学校,县里肯定是要建的,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嘛,任何事情都有个轻重缓急,如果因此建设民工子弟学校而影响到了县里的大局,那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葛世荣喷着烟雾又接了一句,警告之意很是浓厚——
曾毅此时就盯着财政局的局长苏党生,道:“党生同志,县里真的拿不出这笔钱来?”这话表面虽在询问,但眼神极冷。
苏党生就有些坐立不安,现在全县的领导,几乎人人都知道,建民工子弟学校的事情,是新来这位县长的要搞的民心工程、政绩工程,自己如果硬要反对的话,那就是跟新来的县长作对。
想了片刻,苏党生道:“曾县长,建民工子弟学校,确实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只是眼下县里财政的情况,确实有些紧张。”苏党生很油滑,这话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反对这个提议,只是县里财政真有困难。
郑辉煌一听,就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苏党生你这是自己找死啊,县里每年光是公车购置的经费,都要好几千万,今天为了区区几百万的开支,你竟然就得罪新来的县长,我看你真是昏了头。
开发区的王东根征地需要将近四千万,你这位财政局长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默许了;而曾县长需要八百万建民工子弟学校,你就拿“全县干部职工喝西北风”的话来威胁,你苏党生的屁股,到底是坐在哪一边的?
财政局长如果不能跟县长站一条线上,那迟早要靠边站的,不管换了任何一位县长,都不会对这样的财政局长满意的。
前一任的县长在任的时候,苏党生的态度就摇摆不定,跟张忠明、葛世荣的态度都很暧昧,可惜那位县长还没来得及拿下苏党生,自己就先被葛世荣赶跑了,但眼下新来的这位曾县长,可不是个软柿子,你苏党生要是还继续玩这套骑墙派的把戏,那就要完蛋了!
郑辉煌心里明白,但坐在那里一幅老僧入定的模样,什么也不讲,只等着看好戏。
“既然县里的财政情况如此紧张,回头党生同志你拟个通知,一年之内,各单位不得有新增盖楼、购车、提高福利方面的计划,凡有此类性质的支出,一律不批。你去做一做同志们的工作,号召大家齐心协力,帮助县里共同渡过这个难关。”曾毅直接说到,眼神冰冷。
苏党生额上的冷汗,就直接淌了下来,曾县长这话明显是针对自己来的,上周自己还刚交上去两份申请拨款盖楼的文件,其中一份,就是为财政局修建新的办公大楼,申请的财政拨款是三千万。
郑辉煌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心道苏党生啊苏党生,在这个时候你不支持曾县长,那曾县长的大板子不抽你,还能抽谁啊!
“曾县长,其实……”苏党生就坐不住了,财政局盖楼的工程,他已经许诺给别人了,连红包都收了,这事可不能黄,如果因此还挡了其它单位的好事,那自己岂不是被人恨死了,他道:“其实通过一些办法,这笔钱还是可以挪出来的。”
曾毅拿起茶杯,不冷不热地说道:“党生同志,办事还是要量力而行啊!”
苏党生额上冷汗直流,自己可真是捅了个大马蜂窝啊,他急忙摆手,道:“曾县长,真的不为难,我们的财政资金,就是要优先用在这些民生工程上的。”
曾毅放下茶杯,脸上毫无表情,他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个苏党生,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拿下的,对于这样毫无立场的财政局长,曾毅是无法放心使用的。他侧头看了看葛世荣,道:“世荣同志,你怎么看?”
“既然财政局的同志都这样讲了,那曾县长就拿个主意吧!”葛世荣还是没有一句肯话,他把皮球又踢给了曾毅。
曾毅看了看葛世荣,心道葛世荣今天的表现,可是有点奇怪啊,不过他还是立刻拍了板,道:“既然如此,那宏民同志会后就交个经费申请过来吧。建民工子弟学校,关系到我们丰庆县的社会稳定,对于我县经济的持续发展,也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希望各部门都能高度重视,做好配合工作。”
散会之后,郑辉煌拿起杯子往办公室走,走在他前面的是葛世荣,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郑辉煌仍然能听到葛世荣嘴里哼着的腔调:“……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
这是《智取威虎山》的经典选段,由此可见,葛世荣此时的心情无疑是很好的。
这是要智取什么呢?
郑辉煌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但什么也没说,直接回到自己办公室,然后把门给合了起来。
回到办公室,曾毅接到了肖江波的电话,是来告诉他分析结果的。
“曾县长,我们已经调查过了,那份专利文件确实是真实的,之前曾有国际巨型药企,开出三千万美金的价格,要收购这份专利,但专利持有人给拒绝了。我们也分析了那种试剂,准确度非常高,检测速度也提高了三倍,医院通用的检测试剂,而且还可以开发一些家庭日用快速检测产品,市场潜力非常大。”肖江波说到,语气里有些意外的惊喜,看到报告之后,他对这种试剂非常感兴趣。
曾毅道:“肖总初步估计一下,这种试剂的市场能有多大?”
肖江波道:“目前能做这种检测的试剂,主要是由欧洲一家企业生产,市场基本处于这家企业的垄断之下,每年全球的消耗量,大概在50亿美金左右,国内市场规模约为11亿美金,如果我们能拿下这个专利的话,我想国内市场每年至少能拿下30到40亿的销量吧。”
曾毅算了一下,觉得这个试剂还是非常有搞头的,肖江波说的仅仅是国内市场,但如果打开全球市场的话,那每年的销量就很可观了,如果能够达到10亿美金的话,那对国内的药企来说,就可以产生极大的震动。
“谢谢肖总,回头你把详细的报告,传真一份给我!”曾毅说到。
肖江波又道:“曾县长,如果你打算引入这个试剂的话,一定要优先考虑和我们江波医药合作啊。”
曾毅笑道:“有好的项目,我当然会优先照顾朋友的。”
肖江波就放了心,笑道:“那我就打搅你了,回头我就把详细的报告发给你。”
说实话,肖江波对这个试剂非常感兴趣,要不是这是曾毅拜托他做的分析,他肯定就抢先下手,先找这位海归博士联系了,欧洲药企能出三千万美金来买这个专利,肖江波同样也敢出这样的价格,通过严格的测试之后,他对这个试剂很有信心。
只是要做试剂,肖江波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跟药品还有点区别,药品有临床报告可以证明药效,但试剂这个领域,基本是国外药企垄断的,所有的检测标准,都是他们制定的,江波医药就算生产这种试剂,但医院肯不肯采用,非常难说。
但要是和曾毅合作的话,肖江波就敢大力投资,曾毅在卫生部的关系非常强力,只要能说服部里同意推广这种型新型检测试剂,那国内市场就绝不是问题,而且曾毅还和戴维医学基金有着良好的关系,戴维家族在世卫组织都有着很大的影响力,要改变检测标准,非常容易。
包起帆此时敲门进来,走到曾毅的办公桌边,道:“曾县长,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葛副县长出去了,听说是去了省城。”
曾毅就稍微思索了一下,葛世荣今天在会议上的态度很奇怪,事事反对,但事事又不坚持,刚开完会,又急匆匆去了省城,这里面肯定有玄机,只是曾毅又不可能完全猜到葛世荣的打算,所以干脆就不猜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现在也等着葛世荣来翘尾巴呢,他要是什么动静都没有,自己还真不好收拾他呢。
“包主任,我得出门一趟,这几天县里要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你及时联系我!”曾毅说到,他准备亲自去找一下那位海归博士,把这个项目争取到丰庆县来。
包起帆就道:“曾县长什么时候出发,我去做做准备。”
曾毅明白包起帆的意思,所谓的准备,就是采购一大批特产,但这次曾毅又不是去拜访上级领导,根本用不到这些,他就道:“无需什么特别的准备,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出发,顺利的话,两三天就回来了。”
包起帆就没有再多问,帮曾毅倒了杯茶,就退出办公室,然后吩咐司机小张和秘书刘响立刻去做准备,曾县长说是两三天,但准备工作必须按照出门一个星期来做,该准备的东西,全都是带齐。
提壶揭盖大法飞机降落在乾州,曾毅从机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刘响,两手各提着一个箱子,为了节省时间,曾毅这次是直接从云海飞到乾州的,所以把司机留在了东江,只带了秘书刘响过来。
刘响跟了曾毅一段时间,眼力劲大涨,出了航站楼就道:“县长,您稍等片刻,我这就过去叫车!”
曾毅摇摇手,道:“我们一起过去吧!”
出于维持秩序的考虑,机场的出租车,一般都会停在专门的候车区,而不会直接在航站楼的门口来揽客,这中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两人按照机场的指引标志,很快到达候车区,曾毅看了看时间,道:“小刘,我要到市里办一趟事,你先去把住的地方找好,安排妥当之后给我电话。”
刘响也没有多问,他以为曾毅这次来乾州是办私事的,当下赶紧把一个准备好的手提包送到曾毅手里,里面有各种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还有一大笔现金,主要是方便曾毅办事的,“等安排好住的地方,我第一时间去找您。”
曾毅打开手提包看了看,然后一点头,就朝前面的那辆出租车走了过去。
按照陶桃给的资料,这位海龟的博士,名字叫做马恩,是乾州人,他这次回国找的投资对象,就是乾州市政府。这让曾毅有些意外,如果换做是一些小城市、小地方,他们找来的专家毫无见识,那也可以理解,但乾州市可是人口近千万的省会城市,而且还是副省级城市,他们找来的评审专家,至少应该都是有些水平的,但说出如此没水平的话,确实让人惋惜不已。
我们的专家尚且如此,那些企业只愿意做仿制药,也就不难理解了。
车子很快到了地方,是一个国营机械厂的家属院,里面很大,有几十栋宿舍楼,马恩的家就在这里,他的父母,都是这家机械厂的退休工人。
按照资料上写的地址,曾毅找到了36栋楼3单元,然后敲了马恩家的门。门是那种老式的铁栅栏防盗门,上面覆盖一层铁网,很有些年头了,上面锈迹斑斑,隔着它,能看到里面还有一扇绿色的门。
敲了几下,里面的门就开了,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道:“你找谁……”
曾毅就道:“请问,这里是马恩马博士的家吧?”
那人看着曾毅,点了点头,疑惑道:“对,这里是马博士的家……”
曾毅就笑着道:“那你肯定就是马博士了吧?”
那人又一摇头,道:“我不是马博士,我是他的老同学。”说着,那人打开面前的防盗门,道:“请问你是……”
“我是从东江过来的,专程来拜访马博士。”曾毅看不是正主,就简单介绍了一下。
“马博士不在家,他生病了,在医院住院呢,医院看他。”那人走了出来,手里夹着一个小包,道:“要是事情不急的话,你就等他身体好了再说,要是着急的话,医院吧!”
曾毅没想到还遇到这样的事,他就是个大夫,既然马恩生病了,自然得去过去看一眼,如果能帮上忙,说不定对接下来要谈判的事情还有好处呢,当下就道:“马博士病了,医院看望一下才好。”
那人就锁好门,在前面下楼,道:“那你跟我过去吧!”
出了门,那人的车子就停在楼下,是一辆很普通的车子,但从挂着的车牌看,这应该是一辆政府机关的公务车,但至于是哪个单位的,就看不出了。
那人请曾毅上了车,就发动车子,一边问道:“你是从哪里……哦,是从东江来的。你找马博士有什么事?”
“有一些医学领域的事情,要向马博士请教。”曾毅把话只讲了三分,这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也是公务员。
对方也没怎么上心,随口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大老远从东江过来,也挺不容易的。”
曾毅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过去,道:“还没请教这位朋友贵姓?”
“我姓关,关正波,你就叫我老关吧!我跟马恩那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都是从这个厂里走出来的。”关正波接过曾毅的烟,看了一下,道:“兄弟你这烟可很好啊,做生意的吧?”
曾毅又笑了笑,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只是道:“出门办事,不带两盒像样的烟怎么能行。”
关正波就笑着点着烟吸了一口,道:“一看你就是在经常在外跑动的。”
“马博士的病很严重吗?”曾毅回到正题,问了一句。
关正波眉头一紧,道:“还是挺严重的,前几天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他一着急上火,就病倒了,其实这事我也有点责任,要不是我劝他回国的话,也就没这事了。”
曾毅就有点明白了,马恩这次回国,很可能是跟这位关正波有点关系。关正波就是政府工作人员,说不定就是他牵的线,让马恩回国找乾州市政府投资项目,只是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一个挺好的项目,却让一群没见识的专家给毁了,搞不好那些专家连基本的分析检测工作都没有做。
这也是国内所谓专家权威的毛病,肚子里墨水没多少,但偏偏架子很大,一幅高高在上、可以一言定人生死的模样,谁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无知害死多少人。
关正波是个很健谈的人,一路上跟曾毅不断聊着天,聊得还挺投机,车子很快到了地方,曾毅往外抬头看了一眼,医院,而是乾州市电视台。
把车子停好,关正波道:“曾老弟,我去里面要再接个人,你就在车里等一会好了,等接到人咱们就出发。”
曾毅摆摆手,道:“关大哥你快去吧,我就在车里等着。”
关正波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瓶饮料递给曾毅,这才匆匆忙忙地进了电视台。
过了有二十分钟,关正波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为首的一个人,四十岁出头,身材矮矮,脸盘非常圆,看起来有些气势。
曾毅一看,嘴角就浮出一丝笑意,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乾州有名的大神医白木通,站在白木通身边的几位,看样子应该是电视台的领导和主持人,似乎有些问题正在咨询白木通。
好容易等白木通忙完,白木通的那辆奔驰商务车就开了过来,关正波请白木通上了车,然后一路小跑地过来了。
没等曾毅开口讲话,关正波就发动车子驶出了电视台,在前面为白木通的车子带路。
车子驶出一段,曾毅问道:“刚才的那位先生,应该是白木通白神医吧?”
关正波眼睛一亮,道:“你也知道白神医?”
“白神医可是非常有名的,我在电视上见过,还看过他的书。”曾毅说到。
“是啊,白神医的名气,那是非常大的,在我们乾州,很多大领导生病了,都要去找白神医呢,白神医做的那几档养生节目,也是我们省里的招牌。”关正波介绍了一番,道:“这次马恩病得厉害,我托了人情,才联系到白神医的这一个空档期,专程请他过去为马恩看一看。”
曾毅就道:“马博士能有关大哥这样一位重情重义的朋友,真是幸运。”
关正波摆摆手,道:“不管怎么说,马恩生病,那也跟我有点关系,不把他治好了,我这心里不得劲。”
十多分钟之后,车子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关正波用最快的速度把车子停好,就推门下车,跑去为后面的白木通开车门。
白木通走下车,身后就有助手提着行医箱紧紧跟着,这副做派,就跟曾毅当年第一次见到白木通时一模一样,那次是在名仕集团的楼下,白木通前来为顾明珠治病。
“白先生,有劳了。”关正波迎上白木通,趁着地下停车场人不多,飞快把一个红包塞进白木通的口袋,道:“这是诊资,请白先生收下。”
白木通也没在意,任由关正波把诊资放进自己的口袋,他在乾州给人看病,基本都是先收钱后看病的,实在是名气太大了,很多人甚至花钱都请不到白木通的,“小关啊,晚上我还有个重要的病人,是一位省里的老领导……”
关正波立刻点头,表示明白,道:“我的那位朋友就在楼下,我这就领白先生过去,可不能耽误老领导的事。”
白木通“嗯”了一声,背着手跟在关正波的身后,他这次也是受人之托,不得不过来走一趟,他的日程安排,其实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了。
曾毅还站在车子旁边,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呢,他跟白木通之间以前有点过节,所以不希望把事情搞复杂了,自己来乾州,只是找马恩商量引入试剂的事情。现在白木通要看病,就让他他去看,看好了那是最好,如果看不好的话,自己稍后再出手,毕竟都是同行,虽然有过节,但曾毅还是准备留一线。
如果同时出现,以白木通的性子,不闹出点事情才奇怪呢。
其实刚才在电视台看到白木通,曾毅就准备回避一下了,只是关正波急于在前带路,白木通的车子又死死跟在后面,让曾毅没办法脱身罢了。
关正波走出一大截,才想起了曾毅,急忙回身道:“曾老弟,你不是要见老马嘛,快跟上点。”
白木通循着方向看过去,等看清楚曾毅的样子,当时脸色就变了好几变。上次在京城的王府饭店,他本来想故意考究一下曾毅的医术,谁知自己却丢了个大人,虽然事后没有人外传,但白木通这两年都没有再踏入京城一步。
看白木通的反应,曾毅就知道白木通认出自己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很大方地伸出右手,道:“白前辈,好久不见了!今天能够再次遇到你,晚辈非常高兴。”
白木通打了个哈哈,道:“原来是你啊,我们有快两年没见了吧?”说着,白木通伸出了手。
曾毅笑了笑,道:“是啊,没想到白前辈还能记得我。”
白木通道:“这怎么能忘记呢,你可是令人印象深刻啊,我就是想忘,那也忘不掉的!”脸上笑着,白木通握手的力度却加了几分,老子出道以来,就没丢过那么大的脸,如此奇耻大辱,能忘掉才怪呢。
一旁关正波朝曾毅露出诧异神色,道:“曾老弟,你跟白先生以前认识?”
曾毅笑了笑,道:“以前白前辈到南江出诊的时候,我们见过一次,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白前辈还能记得我。”
关正波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曾毅刚才在路上没有完全交底,换了是自己,怎么可能还会记得两年前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呢,刚才曾毅真要是交了底,说自己和白木通认识,等见面白木通却认不出,那脸就丢大了。
关正波并没有多想,笑着道:“那可真是一种缘分啊!”
白木通看曾毅只提给顾明珠看病的事,而没有提王府饭店,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一些,只是依旧皱紧了眉头,道:“小关啊,没想到你在中医界还有如此大的人脉,竟然把曾大夫都请了过来。”
关正波就知道白木通误会了,请大夫最忌讳的就是同时请两位,他急忙解释道:“白先生,其实我跟这位曾老弟,也是半个小时前才认识的,我到朋友家里取个东西,正好碰到他来找我的那位朋友,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于是我就带他过来了。”
曾毅就笑着道:“白前辈不要误会,关先生讲的都是事实,我是因为有公事要找马恩博士商量,今天才刚刚到的乾州。”
白木通很不愿意看到曾毅,早知曾毅在,他肯定不会过来的,但关正波已经把诊金都塞到自己口袋了,当着曾毅的面,他也不好再拿出来,而且已经来了,真要是走掉的话,一来不好对那位拖了关系的人交代,二来倒显得自己怕了曾毅,倒白白让这小子高兴了。
曾毅看出了白木通的顾虑,道:“病情要紧,要不白前辈先上楼给马恩博士治病,等你诊完病,我再上去吧,我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看病重要。”
白木通一听,却心道你小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讽刺我怕了你不成,他当时就道:“既然来了,那就一起上去看看嘛,我们互相探讨一下。”白木通觉得曾毅是在刺激自己,自己真要是答应了,那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乾州混,人家都上门挑战了。
曾毅知道白木通误会了,但也没法再解释了,只好道:“探讨可不敢当,能有这个向白前辈学习的机会,是晚辈的荣幸。”
白木通嗯哈了一声,沉着脸就抬腿往前走,他觉得曾毅句句都在讽刺自己。
说实话,经过上次的挫败,他对曾毅确实有些忌惮,但他要说怕曾毅,那却是不可能的,白木通对自己的医术仍然是相当有自信的,他觉得自己输给谁,都不能输给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子。何况白木通能在乾州博得这么大的名气,手底下绝对有真工夫的,否则早就混不下去了,他的医术水平,在国内算是顶尖的。
关正波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过节,他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还向曾毅使劲吹嘘白木通的医术之高,讲了好几个自己听来的白木通治病案例,说得神乎其神。
这让白木通多少有些尴尬,只得沉着脸不讲话。
好在曾毅只是笑呵呵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虽然之前只有过两次接触,但曾毅对白木通的医术,也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白木通水平应该要高于那个韩国的大国手李东毅,但又略逊于潘保晋,在如今中医界水平普遍偏低的大环境里,白木通这种水平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如果他选择入仕的话,也是可以轻松进入省保健系统之列的。
曾毅对白木通的气度是有些看法,但今天见面,他还是很客气的,同行相妒的事情,自古就是如此了,真要是因为这个生气,还不如努力提高自己的医术水平呢,江湖向来都是靠实力讲话的,只要你医术高,别人就会知难而退。
很快到了病房,是一间普通的三人病房。
“马恩,你看我把谁给请来了?”
关正波进门直奔最里面靠窗的那个床位,床上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胖子,应该就是马恩博士了,在米国待久了,也染了那边的肥胖症,整个人往床上一趟,就占了大半的空间。床边坐着两位老人,看样子应该是马恩的父母。
“叔,阿姨!”关正波向两位老人打了个招呼,就热切地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乾州市鼎鼎有名的大神医,白木通白先生。”
马恩的父母立刻站起来,上前拉住白木通的手,道:“白神医,辛苦你了,我在电视上见过你的。”
白木通此时很和蔼,呵呵地笑了笑,道:“就几步路的事情,谈不上辛苦。”有曾毅在场,他的名医风范也出来了。
关正波记着白木通的吩咐,没等马恩父母再寒暄,就道:“叔,白先生一会还有好几个病人呢,都是提前就约好的,我看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给马恩看病吧!”
马恩的父亲就赶紧把床前的位置让出来,很客气地请白木通上前,道:“白神医,孩子的病,就全拜托给你了。”
白木通压压手,就上前看着床上的马恩,马恩的情况并不好,一张大脸此时就是酱紫色,嘴唇发青微微颤抖,看到白木通,他似乎想起身,但一动弹,却满脸都是痛苦,只得躺在那里,轻轻道:“辛苦了,白神医……”
几个字,却让马恩博士脸上的紫青之色更重了了。
关正波就在一旁介绍道:“白先生,这位就是我的朋友马恩,前几天他突然发病,小便排不出来,大夫给开了很多利尿剂,但吃了不管用,憋了两天,最后实在顶不住,插管才排了出去。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吃了很多药,仍然无法自行进行排尿,总插管也不是个事,您看……”
“我瞧瞧吧。”白木通摆摆手,身后的助手立刻打开行医箱,把白木通的设备拿了出来,顺手拉过椅子放在白木通的身后,然后给马恩的胳膊下塞了一个脉枕。
上前诊脉之前,白木通还斜瞥了曾毅一眼,发现曾毅只是站在靠墙的位置,他心里就暗爽几分,关正波甚至都没介绍这位曾大神医呢,这让曾大神医情何以堪啊,他的心情此时肯定不太好啊,哈哈。
不过,这也说明关正波没说谎,两人之前确实不认识,曾毅也不会为了给马恩治病才过来的。
白木通心情大好,就不再耽搁,上前坐在那张椅子里,伸手搭了个脉。
曾毅也看到了白木通的那个眼神,不过他也只是一笑了之,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管什么人看到自己的年纪,都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这是很多人根深蒂固的一种观念。
医院的时候,曾毅还目睹到相似的一幕,有两位大夫同时坐诊,一位是花白胡子,一位年轻轻轻,最后那位年轻的大夫直接要求院里给他调班,甚至说是上晚班也无所谓,因为有花白胡子的大夫在旁,他永远一个患者也接不到,只能是一天一天地空坐下去。在医生这个行当里,年龄是个宝,年轻的医生想出头,只能慢慢熬了。
白木通很快为马恩诊了诊脉,似乎有点不太确定,道:“把他的治疗记录拿过来,我参考一下。”
关正波立刻应了一声,就出门找值班的大夫去。
白木通此时站起身来,掀开了马恩的衣服,发现马恩的肚皮已经涨得很大了,这可不是肥胖导致的,而是因为膀胱积满了尿液,导致膀胱给撑大了,这两者的表现还是很好区分的。
白木通伸手感觉了一下,轻轻地一按,马恩顿时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为了不被插管,他现在也是努力忍受呢,相比插管的痛苦和那种羞辱,他宁愿选择憋着尿。
站在那里思索了片刻,白木通就大概有了判断,看治疗记录还没送来,他有些不耐,转身又吩咐自己的助手过去催一催。
再次看到了站在墙角位置的曾毅,白木通就邀请道:“曾大夫,你也上手瞧瞧吧。”
曾毅就摆摆手,道:“有白前辈出手,这病肯定能解决,晚辈还是在一旁观摩学习就行了!”曾毅这次来是来办事的,不想搞节外生枝的事情,如果白木通真看不好,他会等白木通走了再帮马恩看一看。
白木通就道:“无妨嘛,你摸摸脉,我们两个交流一下看法。”
曾毅还是摆手,道:“真的不用了。”
“这可不是医者该有的风范啊,医者就应该急患者之所急,既然都已经来了,就上手瞧一瞧嘛。说不定这上手一摸,还能发现点什么别的东西呢!”白木通继续说到。
马恩的父亲看白木通一直在邀请病房里的这位年轻人,就有些疑惑,问道:“白神医,这位是……”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可是南江省保健委的大专家——曾毅曾大夫,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找你们家马恩。”白木通故意这么说到,就是要存心跟曾毅一较高下,你既然是有事来找人家,现在那人就躺在病床上,你作为一名大夫竟然袖手旁观,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马恩的父亲就道:“曾大夫,刚才不知道是你,有失礼的地方,还请你多包涵啊!”
曾毅连忙道:“言重了,言重了,是我冒昧造访,唐突失礼了。”
白木通在旁边又介绍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吧,曾大夫的医术,那可是非常高明的,在中医界我最佩服的人里面,曾大夫就是其中之一呢。”
马恩的父亲听白木通这么夸奖曾毅,就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儿子的痛苦模样,他还是道:“曾大夫,马恩的病,还请你费费心呐。”
马恩的父亲是个明白人,知道同时请两位大夫是个犯忌讳的事情,但为了儿子,他还是把这话讲了出来,能够让白大神医都赞不绝口,说明这位小伙子是有大本事的,遇到这样的神医,自己儿子又那样痛苦,谁不想抓住机会啊。
曾毅就知道自己无法再推辞了,再推辞的话,后面可就不好跟马恩开口谈引入试剂的事情了,他就客气道:“其实晚辈的医术相当有限,是白前辈抬爱了,既然你们信得过,那我斗胆试一试吧!”
白木通一背手,笑道:“曾大夫,你可是谦虚了啊!”
曾毅微微一摇头,心道白木通怎么就老是爱跟自己较劲呢,他只好上前仔细看了看马恩的气色,然后伸手把了个脉,仔细体味着。
此时关正波也把治疗记录给拿了过来,白木通趁着曾毅诊脉的工夫,就接过来在一旁仔细看了起来。
等曾毅把完脉,白木通也看完了治疗记录,道:“曾大夫,对于这个病,你怎么看?”
“那我就随便说两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请白前辈指正。”曾毅笑了笑,他也不避讳,抢在白木通前面把自己观点讲出来,能避免不少麻烦,总比白木通讲完了之后自己推翻要好,那时候白木通还不知道要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呢,他道:“我觉得这是……”
话音未落,病房门口突然传来笑声,有人快步走了进来,老远伸出双手,道:“白神医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欢迎,欢迎!”
进来的人,医院的一位副院长,白木通的助手跑去借治疗记录,一提白木通的名字,医院的领导给惊动了,乾州市很多卫生领域的人都知道,白木通是省市领导家里的常客,是不在编的“御医”,大领导眼里的红人。
“胡院长,好久不见!”白木通只好笑着跟那人打了个招呼。
“白神医今天来了,可一定要给我们院里的医生都上上课啊!”胡院长客气地向白木通发出了邀请,其实他的目的主要是想跟白木通多聊几句,医院的中医科,根本就没什么力量,已经行将解散了。
“我哪有那个水平,胡院长就不要开玩笑了。”白木通不愿意跟这位胡院长多做纠缠,道:“我晚上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病人,看完这个病人就走了。”
胡院长就往病床上看了看,身后的人立刻附耳过来,低语了几声,把马恩的情况简单介绍了几句。
“既然有重要的病人,我们也不能强行挽留,不过能亲眼目睹白神医施展医术,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胡院长就说到,白木通所说的重要病人,谁知道会是谁,他可不敢耽误。
说着,胡院长一转身,对身后的人道:“白神医可是非常难请到的,你们一定要做好记录,认真学习白神医的辩证思路。”
曾毅都忍不住想笑,心道这位胡院长也真是一位人才啊,拍马屁的工夫已经是神乎其神了,让一群根本不懂中医的西医大夫在这里想白木通学习中医的辩证思维,也真难为他能讲得出口了,也不知道这些西医大夫能不能听懂。
白木通也是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好心捧场,他也不好驳了面子。
“白神医,这个病属于是疑难杂症,同志们都等着聆听您的高见呢。”胡院长客气说着。
白木通就不好再推脱了,只好道:“我刚才已经仔细为这位患者检查过了,也查看了对方的治疗记录,我认为他之所以排便不力,是因为肺气郁阻所致。”
现场的医生就傻了眼,下面尿不出来,跟肺有个什么关系啊。
曾毅倒是笑了笑,心道白木通确实有点道行,这个说法,完全符合中医上“下病上治”的说法。
白木通也知道这些大夫听不懂,他对自己的助手道:“把我的紫砂壶拿出来!”
助手打开行医箱,就从里面拿出一尊精巧的紫砂壶,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看做工,应该是大师手笔,否则白木通也不会贴身携带了。
白木通一使眼色,助手就捧着紫砂壶过去,拿起病房里的一个暖壶,往里面开始灌水。
“至于人体的排尿系统,我就不讲了,各位肯定比我清楚。”白木通说着,道:“但是,我们中医认为人体是一个整体,人之所以能顺利排出小便,是因为肺气推动的缘故。大家看,这位患者身体异常肥胖,这种人体内容易生痰,我刚才摸了脉,他应该他前几天情绪比较激动,导致内火旺盛,体热生痰,导致痰多堵塞肺窍,肺气无法往下传达,失去了肺气的推动力,小便自然难以排出。”
在场的大夫们,全都目瞪口呆,排尿靠肺气推动,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这个从生理学上无法证实啊。
一旁的关正波却道:“白先生,你真是神了,前几天马恩确实是情绪比较激动,他发了一场大火,这才得了这个毛病。”
啊!病房里的大夫就有些惊讶了,病人前几天发火的事,竟然也能摸脉摸出来?
白木通对关正波这个恰到时机的捧场,感到十分满意,他对关正波一颔首,然后从助手那里接过那个紫砂壶,“至于其中的道理,我用这个紫砂壶演示一下,你们就明白了!”
说完,白木通指着紫砂壶的壶嘴,道:“假如这里是人的排尿口,壶身是膀胱,而壶盖上的这个气眼,便是肺窍。”
说着,白木通还伸手在壶盖的气眼处敲了敲,紫砂壶立刻发生特有的金属质的声响,非常清脆。
“如果松开气眼倒水的话,是这样的!”白木通说着,直接拎着壶往下倒水,一股晶莹细长的水流就喷了出来,他又正了正神色,道:“但如果我们堵住这个气眼的,那么就是这样了!”
讲话的同时,白木通用一根手指按住了气眼,水流便戛然而止,整个壶身滴水不漏,而手指稍稍一抬,水流又喷涌而出,再按住气眼,水流又再次停止。如此几次之后,病房就发出齐刷刷的惊呼声,让白木通这么一演示,大家是再明白不过了。
曾毅笑了笑,白木通的演示非常浅显易懂,很清楚地解释了人体气息的运行规律,甚至很多人平时都这样玩过茶壶,对茶壶盖上的那个小气眼,也是非常熟悉的,也知道那个气眼的作用是什么。现在只不过是换到人体上去了而已。这是中医独有的一种治疗方案,是其它医术所没有的方法,这个办法,就叫做“提壶揭盖”。不光是小便,在一些因肺窍堵塞而导致的便秘问题上,这种治疗方案也同样有着非凡的效果,其治疗的思路,就是化痰理气,疏通肺窍,让人体的气息远转恢复正常状态,气息正常了,排便自然正常。
胡院长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虽然无法理解,但他还是带头鼓掌,道:“精彩啊,精彩!”
白木通在众人的鼓掌声中,放下那只紫砂壶,笑着压了压手,道:“献丑了!”
“白神医一席话,有胜读十年书之功效啊!”胡院长又夸了一句。
白木通摆摆手,要不是为了在曾毅面前显露一下实力,他才懒得向不懂西医的大夫解释这些呢,他笑呵呵转过身,对曾毅道:“曾大夫,我的结论要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你指正啊!”
奇之不去则偶之病房里的医生,就齐刷刷看向了曾毅,心道这是谁啊,大名鼎鼎的白神医,竟然还要请别人来指正。
曾毅此时正在看马恩的治疗记录,听到白木通的话,眉头就皱了皱,心道白木通这个人医术是不错,但实在不懂得做人要留一线的道理,我今天已经几次三番地退让,没有做出任何为难你的举动,反倒是你,却总是步步紧逼,想看我的难堪,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难道这天底下其他人的医术,就只能不如你白木通吗?
“白前辈认症极其准确,提壶揭盖的治疗方案,更是让晚辈大开眼界。”曾毅淡淡讲了一句,随手把治疗记录放在了一旁。
“年轻人,你的这个态度很不错嘛!”胡院长哈哈笑着,道:“要知道,能够亲自向白神医学习,这种机会,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有的。”
其他大夫纷纷附和,把白木通又夸奖了一番,先不论提壶揭盖的方案是否有效,单是白木通的诊脉水平和刚才那番解释,就让大家觉得很是惊艳了。
白木通没有理会众人的恭维,而是继续针对曾毅,道:“曾大夫,就当是同行之间的交流,说说你的看法嘛!”
胡院长再看了曾毅一眼,心道这就是个年轻到不能再年轻的年轻人,白木通为什么非要让对方讲一讲呢,难道对方的医术比白木通还厉害?胡院长觉得这不太可能,最靠谱的解释,就是这个年轻人估计是哪里得罪了白木通,白木通这才想让他丢个脸。
想到这里,胡院长道:“年轻人,白神医让你讲,你就讲嘛。讲错了不要紧,能够让白神医亲自指点一下,这对你今后的医术提高,是有很大助益的。”
其他人没有胡院长这么灵通,想不到那么深,只是说道:“一个年轻的大夫,我看也讲不出跟白神医不一样的看法。”
“是啊,他刚才都讲了,完全认同白神医的判断。”
“白神医做出的诊断结果,那还有错吗?”
白木通听着大家的话,心中大爽,他平时出诊,可从来都不看西医的治疗记录,今天为了确保自己的结论万无一失,医院的治疗记录,目的就是要力压曾毅一头,要让曾毅知道,自己神医的名头,那绝非是浪得虚名。
“哎!”白木通一幅谦虚的样子,使劲一摆手,道:“你们这次可看走眼了啊,这位曾大夫,可不是普通的大夫,而是鼎鼎有名的大神医,是南江省保健委的专家呢!”
啊?病房里的大夫们齐齐发出惊呼,白木通没有开玩笑吧,这么年轻的大夫,就能进入省保健委的专家组?
曾毅眉角扬了扬,他没法再退让了,白木通把自己以前的身份给曝光了,自己再退让的话,那就是整个南江省保健系统被羞辱了。
想了一下,曾毅淡淡笑着道:“白前辈过誉了,医生这个职业,任何名誉都是虚的,关键还是看手底下的疗效,这是真工夫。”
病房里的大夫集体点头,这话让他们觉得很舒服,同样都是医生,没人希望自己的医术比别人差。
白木通沉着脸,心里稍稍诧异,难道曾毅还真有别的不同见解吗,不可能啊,自己已经把工夫做到很扎实了,这个结论绝对没有任何错误之处,这位马恩博士的排便不力,就是因为肺窍淤堵而导致的。
“这么说,曾大夫不太认同我的结论?”白木通问到。
曾毅摇了摇头,道:“我刚才说了,白前辈的认证极为准确,马恩博士的病,病因正在于肺气不畅。”
白木通松了口气,我道你也说不出什么,我白木通的医术,那是经得起考验的,也是实实在在的真工夫。
胡院长一听,也不罗嗦,直接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白神医的方案进行治疗吧!”
曾毅此时一抬手,示意不着急,他道:“我认同白前辈的结论,但还几个小小的疑问,需要向白前辈请教,还请不吝赐教!”
白木通顿时又紧张了起来,曾毅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既然认同自己的结论,那除了提壶揭盖的治疗方案外,也没有别的方案可以行得通了,他道:“请教谈不上,你讲,我们互相探讨一下。”
“如果按照提壶揭盖的方案来治,白前辈认为所开的药方,几剂能够见效?”曾毅问到。
白木通细细琢磨了一下,就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剂!三剂绝对见效,五剂我保他可以痊愈!”
讲这句话的时候,白木通神色十分傲然,要知道,在中医界敢下这种包票的,也没有几个,而我白木通就是其中之一。我对自己的药和方,有着十足的把握,就是现在换了任何一位大夫过来,白木通也自信其他人不可能比自己做得更好了,三剂药治愈这个病,已经是极限了。
“三剂就见好,白神医的水平还真是神啊!”
“听说白神医治病,还从来没有超过十剂的呢!”
“什么叫做药到病除,这就叫药到病除了!”
病房里的大夫们纷纷议论,他们平时可只会告诉病人需要几个疗程的治疗,但从来不敢对疗效打包票,疗程结束之后如果治不好,顶多就是再换一个方案重新来。白木通敢打这种包票,让他们都有些激动。
曾毅微微一笑,继续道:“那么请问,在服完三剂药之前,病人的排尿怎么办?这三剂药喝下去,会不会加重病人的痛苦呢?”
啊!!!
病房里的人顿时全傻眼了,是啊,这中药全是汤汤水水,病人现在的问题是小便排不出来,这至少三大碗药喝下去,怕是没等到这药发挥疗效呢,病人就已经被憋死了,这三碗药哪里是救命啊,根本是在催命!想到这里,大家的视线顿时就移向别处、罔顾其他!
太尴尬了,好像自己刚才还卖力地为白神医喊了一句“药到病除”吧,结果一转眼,这招牌就被这位年轻人给砸烂了,药到病除,瞬间变成了药到人憋死,让自己情何以堪啊,让白大神医如何收场啊!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排不出尿,可以插管!”白木通的助手就答了一句,道:“等三剂药喝完,病人说不定就痊愈了……”
“闭嘴!”白木通大喝了一句,脑门上已经微微沁出一层细汗。
病人排不出尿,确实可以通过插管来排出,而且还很方便,但问题是,这样做岂不是就证实了一件事情,西医是强于中医的,在没有出现这些现代化的设备之前,中医拿这种病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被憋死胀死!
白木通是个坚定的中医,他绝可能接受用西医的手段来应急,更不可能让中医比西医还不如。而且真这么做了,白木通的神医名声也就完了,神医治不好人,反倒能用药汤把病人憋死,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白木通捏了捏手心的汗,有些着急,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失误在哪里了。
中医拟方行药,最讲究的是因症适宜,也就是“急则治标,缓则治本”。这马恩现在躺着床上,就等着排尿呢,怎么可能还能等到自己慢慢疏通肺窍呢,眼下最着急的事情,就是赶紧帮马恩顺利排出尿,其次才是治本。
在促使病人排尿方面,中医其实有很多应急的法子,可以一剂见效,可白木通的心思,刚才全放在如何力压曾毅一头上了,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在辩证的时候,也没有在这方面下工夫,现在匆忙之间,他完全找不到切入点,怎么敢轻易下方呢。
万一忙中出错,让曾毅抓住实在的把柄,那就更被动了。
胡院长也是替白木通暗自着急,谁能想得到,名震乾州的大神医,今天竟让一位年轻的后生被崩住了,自己刚才的那一番马屁,岂不成了帮倒忙。
“这个……,是不是按照白神医的方案,先用上一剂药看看效果?”胡院长笑呵呵地看着大家,道:“大家都知道,白神医为人非常谦虚,他的很多病案,其实都是一剂见效的嘛。”
病房里的大夫立刻纷纷附和,道:“是啊,说不定吃上一剂,这病就彻底好了!”
曾毅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木通,心道你白木通的医术,不会就是这样吹出来的吧。
白木通让曾毅看得很不自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曾毅质疑,他要是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在有失神医的体面,也拉不下这张脸,于是恨恨地一咬牙,道:“那么,请问曾大夫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案?”
曾毅道:“其实让我来接手马恩博士的病案,我的结论肯定也会跟白前辈一样,只是我会在采用提壶揭盖方案之前,先给马恩博士用一剂急效的药,来缓解一下痛苦。”
“那你要用什么急效的办法?”白木通问到,如果自己能抓住曾毅的一个失误,那今天就能扳回这个局面来。
曾毅听白木通这么问,也就不再给对方什么面子了,对白木通这样的人,与其退让谦虚,不如狠狠地给他一个大教训,只有让他彻底痛了,他才能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只要人类一天没有实现健康长寿的目标,医学就没有终止,所有的医生都得不断提高自己。白木通的医术和悟性其实都很不错,之所以始终没有大突破,可能就跟他这种不谦虚、不服人的心态有关。从这一点讲,狠狠教训白木通,对他来讲未必是一件坏事。
“医院的治疗记录,这几天的治疗,有西药,也有中药针剂,但全部都采用的是利尿的思路。”曾毅指了指那份治疗记录,道:“有时候小便不畅,不是利尿就能解决了,一味使用利尿剂,反而会使排尿更加困难。”
胡院医院的治疗方案,就有些不高兴,道:“小便不畅,当然得使用利尿剂了,这是常识问题!”
“是啊,不使用利尿剂,难道还要使用固缩小便的药吗?”其他大夫纷纷质问。
曾毅也不跟他们辩解,道:“没错,我认为要让马恩博士迅速恢复排尿功能,必须得使用固缩小便的药。”
“荒谬!”胡院长脸一黑,“简直是无稽之谈!”
“真是胡说八道!按照你说的这个道理,那如果病人饿了,你是不是就不给病人吃饭,反要给病人开点消食片啊!”
“就是,太荒谬了!”
病房里的大夫们纷纷指责,这位年轻人到底会不会治病啊,哪有这么乱来的。
曾毅淡淡一笑,反问道:“既然排便不畅就要用利尿剂,那么请问,病人连用了几天的利尿剂,为什么不见好,反而更严重了呢?哪位大夫可以给我一个符合常理的解释?”
胡院长气得闷哼一声,索性侧过头不看曾毅,心道这小子不会是来捣乱的吧,白神医的方案你也否定,医院的方案你也否定,你到底要闹什么啊!
其他的大夫,此时也哑巴了,正如曾毅所讲,疗效才是检验方案正确的唯一标准,你说你的方案是对的,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病人没有被治好,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白木通思索了一下,道:“曾大夫,小便不通,反倒要用固缩类的药物,这是什么道理啊?”
曾毅笑呵呵地看着白木通,道:“《黄帝内经》上讲了:奇之不去则偶之,偶之不去则反佐以取之。既然大剂量的利尿剂无效,就说明思路出现了方向性的错误。”
白木通就道:“黄帝内经是这么讲的,但它有使用的规则,曾大夫仅以利尿剂无效,就断定要使用固缩剂,是不是有点草率了,这好像不符合辩证的思维吧!”
曾毅笑了笑,道:“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就拿这间病房来讲,现在屋里站了将近二十个人,如果一声令下,大家都往外跑,白前辈认为谁可以跑得出去?”
白木通一愣,随即就有点明白过来了,如果大家都往外跑,只能是所有人一起卡在门口,到时候谁也挤不出去。
看屋子的其他大夫都没明白过来,曾毅就在屋里扫了一眼,然后走过去两步,弯腰从白木通的行医箱里,拿出一瓶风油精。
曾毅把瓶盖拧开,瓶口朝下,然后说道:“就像这只瓶子,明明装满了药水,口也是开着的,可你们看一看,却不会有一滴的药水淌出来。但如果我们换成矿泉水瓶子,同样的结构,同样的远离,可结果却完全不同了!”
说完,曾毅拿出之前关正波给自己的那瓶饮料,拧开瓶口,把口朝下,里面的饮料立刻倾泄而出,片刻之后,瓶子就空了。
大家看着那只瓶子,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心道今天可真是有意思了,白大神医为了讲明白自己的治疗方案,拿出了紫砂壶;而这位年轻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正确,又拿出了两只瓶子。
而令人惊诧的是,这两人拿出的东西,似乎都能分别证明他们的观点是正确的,如果气眼不通,茶壶里的水确实流不出来,而同样的结构下,风油精瓶子里的药水,确实不会淌出来。
曾毅看着那些大夫,道:“结果不同,原因是瓶口的大小不同。膀胱出口的大小是不会变化的,产生变化的是膀胱,大量利尿剂的使用,让患者的膀胱在短时间内挤满了尿液,从而撑大了膀胱,导致两者之间的比例产生了变化,再加上患者肺气不通,小便自然难以排出来。如果固缩小便的药物,一来可以阻止尿液的继续产生,二来有扩大水道的功效,这小便自然就排泄出来了。”
“一派胡言!”胡院长很是不满,虽然道理是这样的,但从来没听说小便不通还能这样来治,他道:“我看你当医生真是可惜了,你应该去研究物理!”
其他的大夫这次倒是没有附和,但也对这样的办法充满了质疑。
曾毅已经解释明白自己的治疗思路,也就不再多说,“唰唰”几笔,开了一个方子,交到马恩父亲的手里,道:“四分水煎去三分,只留一分让马恩博士服用,我保证服药之后十分钟,就能顺利排尿,之后再使用白前辈的方案,可保痊愈。当然,如果你们信不过的话,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讲。”
马恩的父亲接过药方,一时没了主意,他不懂医术,觉得两人说得都有道理,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木通却有些不肯甘心,道:“既然曾大夫对自己的药方有如此大的信心,那就先用你的方子!”
曾毅道:“这个还是交给患者和家属来做决定吧!”
胡院长此时道:“医院里,是绝不允许来历不明的人,拿病人的性命和健康来开玩笑!”他是很反对曾毅的,心道白木通根本没必要和这个小子较真,就按照提壶揭盖的方法治,顶多三剂也就治好了,和他费那么多事干什么!
“曾大夫的办法,一定有效,我可以保证!”
此时门口传来一声斩钉截铁的声音,一位穿着大白褂的老大夫,迈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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