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一场魔幻现

大卫:“大家好,欢迎来到平行宇宙秀的现场!

“本次,我们将与来自平行宇宙的张格一起回顾前蜀太子内乱;并在此基础上讨论:为什么历史上会有那么多看上去魔幻的事情发生。”

案例背景

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位于中央帝国边缘的前蜀其实更有动力整合自己的内部、巩固边防。因此,当朱温翘辫子之后,后梁陷入内乱、晋国全力攻燕之时,前蜀也在积极清除内部的隐患。

通过一系列的人事调整,王建牢牢地抓住权力。但他的努力却被自己不争气的儿子给浪费了。

王元膺:前蜀太子,原名王宗懿。此人有点生理上的小毛病——龅齿、斜视。不过他机敏、通读诗书,又擅长骑射,算是文武双全。只是性子急躁,而且性情偏狭、残忍猜忌。用现在人的话总结就是智商高、情商低!

唐道袭:前蜀枢密使、王建的心腹。与王元膺有过节。

基本逻辑

反身性:按照金融大鳄索罗斯的表述:参入者的思维与参入的情景之间相互联系与影响,彼此无法独立,认知与参入处于永远的变化过程之中。参入者的偏向以及认知的不完备性造成了均衡点遥不可及,趋势也只是不断地朝着目标移动,参入者的思维直接影响参入的情景,往往造成诸多的不确定性。

政客的生存策略不是追求事实与公正,而是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沉没成本:是指以往发生的,但与当前决策无关的费用。从决策的角度看,以往发生的费用只是造成当前状态的某个因素,当前决策所要考虑的是未来可能发生的费用及所带来的收益,而不考虑以往发生的费用。

大卫:“有请张格来到我们平行宇宙秀的现场,欢迎张格!”

张格:“大家好,我是张格。”

大卫:“大家可能对张格不是很熟悉,但了解我们栏目的朋友应该都对李俨不陌生。事实上,李俨原名张播,正是张格的弟弟,因受唐昭宗赐名而成为我们熟识的江淮宣谕使李俨。”

张格:“想当初,诸葛氏一门三杰,分布三国,皆为重臣——蜀汉诸葛亮、孙吴诸葛瑾与曹魏诸葛诞。我弟兄不才,亦不愿其专美于前。”

大卫:“有志气!

“其实,在中,张格就出现在咱们的栏目中——正是在他的规劝下,一时犯浑的王建才收回对自残和尚的赏赐。”

张格:“嗐,那不过是件小事,不值一提。倒是马上要发生的事,才真的值得我去处理,也值得史官详细记载。”

大卫:“哦,你说的一定是王元赝之变吧?确实要好好聊一下。”

张格:“不过,在聊这件事之前,咱们得先说一下唐道袭。”

大卫:“唐道袭?”

张格:“对,唐道袭。此人即是本次大事件的主要参与者,也是当时对前蜀政治格局有巨大影响力的人。

“这小子出身微末——是个依靠漂亮脸蛋上位的戏子。但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很快就得到了自己主子王建的宠爱。一般而言,大多数的戏子也就能爬到这一步了。但唐道袭不一样,他有眼色、会来事,极有攀附天赋,加上头脑灵活,居然就混进了王建的参谋圈。”

大卫:“哦,这个确实厉害!”

张格:“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这都是一小步,后来这小子都混到了枢密使这样的高位了。”

大卫:“啊,不得了!”

张格:“坦率地讲,这小子的成功虽然主要是靠裙带关系,但当他和王氏宗族一起对岐作战,在青泥岭暂时失败的关键当口,能力排众议、死守兴元,为前蜀争取来宝贵的缓冲时间;并在援军到来后,大败岐军,的确还有可取之处的。

“你看啊,这小子一方面颇得王建的宠爱,一方面又的确做出过不可抹杀的贡献,显然已经是前蜀高层——而且是能够左右王建决策的重要高层。”

大卫:“英雄莫论出处!毕竟出过力、立过功,王建重用唐道袭这样的人不也很正常吗?”

张格:“从王建的角度看,这是自己家奴,又立过大功。算得上用得顺手、又好用的奴才,自然是要好好用。

“但从王元膺的角度看,这事可就不同了。在王元膺看,前蜀的一切都是老王家的,自己老爹早晚有一天要把权力交到自己手上。那么,老爹时期的重臣如果跟自己不对眼,就显然是自己接班的绊脚石而非助力。而唐道袭显然像绊脚石多过像助力。

“因此,尽管唐道袭以身居高位,可王元赝还是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揭他的老底,说他不过是一个戏子出身,那有什么可神气的?

“而当唐道袭战胜岐军,从兴元返回成都之后,王元膺第一时间就向王建建议:‘唐道袭可是犯过不少过失的,千万不能在担任国家要职了。’”

大卫:“王建怎么说?”

张格:“由于唐道袭一回到成都,就卸去军职,显然是不可能对王建再造成什么威胁。因此他对儿子的建议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十分不满。

“乾化三年(年)二月二十七日,王建任命唐道袭为太子少保。”

大卫:“太子少保?这,这可是高管,而且还是负责教育太子的高管啊!”

张格:“是的。王建的此次任命颇有深意。

“一来,这是个虚职,算是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儿子罢免唐道袭官职的要求;二来,虽然是虚职,可名义上却是负责对太子的教育,又表明自己对太子的建议并不感冒。”

大卫:“那,王元膺理解自己老爹的良苦用心吗?”

张格:“以我判断,恐怕没有。当然,我也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不妨从其他地方间接判断。

“你知道的,王元膺生理上有些小缺陷:龅牙、斜视。这在看脸的五代可是大毛病,完全有可能因此而被剥夺继承权……”

大卫:“呃,现在也是一个颜值即正义的时代呀!”

张格:“所以,即便王元膺机敏、饱读诗书且擅长骑射,算得上文武双全;可因为这些生理上的缺点,自然是不那么自信的。身居高位却又不能随心所欲,这种长时间的心理扭曲使王元赝慢慢养成了急躁、偏狭、残忍、猜忌的性格。”

大卫:“要是当皇帝的话,这些性格可就是大障碍了。”

张格:“王建也是这么想的,因此他安排自己重要的智囊杜光庭去给自己的孩子遴选家庭教师,对这些人的要求是:有学识、好脾气、大德行。按照这个原则,杜光庭推荐了许寂、徐简夫一大票饱学之士。

“然而让王建失望的是,王元赝这些人毫不感冒,每天一得空闲,就和乐工之类的宠臣搅在一起,嬉戏无度。”

大卫:“不对呀,刚刚你也说过,王元赝特别看不上唐道袭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出身于戏子。怎么轮到自己了,王元赝还是要跟戏子搅到一起呢?”

张格:“允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王元赝是太子,他又性子急、脾气大,别人对他不着调的行为也只能表示:‘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啊!’”

大卫:“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张格:“可惜的是,王元赝并没有这个觉悟。

“七月初七是个传统节日,因此王建计划在这一天出去游玩。前一晚,七月初六,王元赝便召集王公大臣搞了一个聚餐来热身。

“按说,老板的接班人时不时地搞一下团队建设显然是一件好事,有头有脸的大臣都应该赶来捧场——以图将来能得到新老板的重视。然而考虑到王元赝酒品实在太差,包括集王王宗翰、内枢密使潘峭、翰林学士承旨高阳毛文锡都没来赴宴。

“在王元赝看来,这个举动就是明目张胆地藐视自己。因此当场发作:‘集王那小子不来,一定是因为潘峭和毛文锡这些外人挑拨离间的。’”

大卫:“诶,骂人的时候还知道拉一派打一派,王元赝脾气虽差,脑子倒还是有的。”

张格:“如果只是王元赝一个人口头上说一说,大家也都知道他脾气差,未必会真当回事。

“然而酒席之上,王元赝的两个亲信——大昌军使徐瑶、常谦不停地盯着太子少保唐道袭看来看去。

“一来二去地,本就和王元赝不睦的唐道袭也乱了分寸——我参加的莫不是鸿门宴?怎么这两个人的眼神如此不善,就像屠夫琢磨着如何下刀杀猪才不会被猪反咬一口。唐道袭越想越是心惊,干脆逃席了之。

“王元赝本人倒没把这事儿太往心里去,转过天来,进宫跑到王建面前给潘峭、毛文锡这两个没给自己面子的人一人送了一双小鞋:‘这两个小人离间我们宗室兄弟。’这可是大罪!王建大怒,下命将两人贬官流放,任命前武泰节度使兼侍中潘炕为内枢密使。”

大卫:“王建就没求证一下这两人是否真的离间了宗室兄弟?对待自己的高管就这么草率!”

张格:“王建能当上前蜀的皇帝,一半的功劳是要归功于好运气上。你想,一个和尚敢抠下自己的眼珠作为给他的礼物,他就敢重赏和尚,其政治才能可见一斑。因此,仅仅凭借儿子的一面之辞就对两个高管下手,其实也不足为奇啊。”

大卫:“……”

张格:“自己的要求得到了满足,王元赝十分高兴,直接离开了皇宫。而唐道袭随后进宫,从王建口中得知了刚才的人事任命。

“最近被王元赝搞得心神不宁的唐道袭决定借此良机搞一票大的,他当即建言:‘真相只有一个!以我推理,太子这是要搞政变的节奏啊!’”

大卫:“没有证据,这种大事他也敢胡说?”

张格:“没有证据,王元赝不就忽悠得王建对两位重臣下贬官这样的重手嘛!”

大卫:“这……”

张格:“更何况,证据虽然没有,但推理总还是有的嘛。按照唐道袭的说法,王元膺的行为就是:打算召集诸将以及有影响力的宗室,把他们软禁起来然后搞政变嘛。”

大卫:“这听上去没什么逻辑啊!”

张格:“确实逻辑性不强。但你要知道,唐道袭原来就是王建宠幸的戏子,显然早已深谙王建的心理,想要打动王建这样不算聪明的人,逻辑性强否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能否调动起他内心的恐惧。”

大卫:“要是这么说的话,倒的确能激起王建的恐惧——对于帝王而言,什么都能分享,独独权力不能被分享。”

张格:“正是如此。虽然听到外人说自己儿子的坏话,王建的第一反应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方面取消当天的出游计划,一方面要求唐道袭将首都卫戍部队调入宫中、全程戒严。”

大卫:“处理政务虽然迟钝,但保卫权力倒是敏锐的紧呢。”

张格:“所以说能当皇帝,运气的功劳只占一半,另一半就是对权利的敏感。

“只是他这么一搞,原本多半没有谋反打算的王元赝却愕然的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大卫:“你怎么知道王元赝没有反意呢?”

张格:“他是太子,前蜀皇位的第一继承人,本身政敌不算多,实在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

“撇开动机不谈,只看行动。一个蓄谋——哪怕只是临时起意——政变的人首先要做的事干掉要害部门的官员并控制禁卫军——朱友珪不就是这么干的嘛。可这一切,王元赝通通都没做。相反地,在收到唐道袭将部队调入宫中的消息后,他只是将隶属于自己的天武甲士召集过来,加强了太子东宫的防卫。

“这明显都是防御姿态,表明直到此时,王元赝仅有自保之意——多半是计划先避过这阵风头,再找机会向王建解释。

“然而,觉得气愤不过的王元赝随后下令将潘峭、毛文锡抓进东宫,动用私刑打了个半死;还不解气,又抓捕了成都尹——大约相当于成都市长——潘峤,囚禁在得贤门。”

大卫:“这有些过了吧?如果只是退守东宫、加强保卫,将来在王建面前多少还能搪塞过去;但肆意逮捕重臣、滥用私刑,这可是超出了太子职权范围。以封建时代帝王的眼光来看,这其实基本上可以同谋反划等号了!”

张格:“依我的判断,王元赝多半是一时心急,才做出了糊涂事。

“前蜀以礼立国,但孝顺讲究的是论心不论迹,论迹家贫无孝子;政治则相反:只看结果,不论动机。

“因此,不过王元赝最开始的动机如何,事情发展至此,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以此时王元赝的角度去揣测王建的心理,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刚刚的行为大大超出了一个太子的权限;在任何一个帝王看来,这一切就意味着自己的儿子确实有政变的企图。”

大卫:“这不就是反身性造成的挤兑嘛!”

TIPS:

反身性最为最典型的适用场景就是银行挤兑。

如果储户们听说银行经营不善,就会预计到银行资产流失,进而无法支付自己的存款利息乃至本金,因此就会从银行取走存款。无论银行是否经营不善,大量储户的提款行为都会导致银行资金的流失,而这个现象又会让更多的储户担心自己的存款无法得到兑现,便蜂拥到银行提款。

原本,银行的经营不善可能只是一个短期效应,如果储户们不来挤兑,过一段时间后就会恢复正常。然而挤兑一旦发生,就会像雪崩那样无法中止——直到整个体系彻底崩塌、重建。

王元膺的叛乱就受反身性的影响。所谓的谋反,原本只是唐道袭的一面之词,可一旦卫戍部队进驻皇宫,就让王元膺失去安全感,导致其为了自保而抓起几个潜在的绊脚石。而无论王元膺内心如何,这种行为都向其他人释放出一个信号:我在谋反!

至此,在反身性的作用下,原本“可能”谋反变成了事实。

张格:“反正一环扣一环,王元赝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走上了谋反的道路。既然已经做了初一,索性连十五也一并做了吧1到那时,整个前蜀不都是自己的?还用得着跟谁解释?

“初八,王元赝命令徐瑶、常谦与怀胜军使严璘等各率所部去捉拿唐道袭。

“唐道袭虽说也上过战场,但毕竟算不上骁勇善战。率领戍卫部队在清风楼展开防御时,估计是把之前的好运气都用完了,混战中居然被王元膺手下一箭射中。

“主帅受伤,卫戍部队军心大乱,随之溃散。王元膺紧追不舍,终于在城西干掉唐道袭,顺道把卫戍部队也杀了不少。原本平静似水的前蜀政局突然间坐到了火山口上。”

大卫:“那,王建是怎么应对的呢?”

张格:“此时,新上任的潘炕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他向王建建议:‘

王元膺不过是和唐道袭争夺权力罢了,不可能有叛乱的想法。陛下最好是当面安慰一下咱们的骨干员工,这些人安定下来,国家就不会乱了。”

大卫:“的确,无论王元膺有错,还是唐道袭有责,反正都已经是过去时了。眼前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控制损失,稳定局势。”

张格:“王建从善如流,马上召集兼中书令王宗侃、王宗贺、前利州团练使王宗鲁等宗室大将,发兵征讨作乱的徐瑶、常谦等。

“这些人可都是久经战阵的人了,不比王元赝手下那些没怎么上过战场的菜鸟。王宗侃等部在西球场门列阵,王宗黯从大门搭梯子进城。在会同殿前,双方展开厮杀,宗室部队前后干掉太子军数十人,剩下的看大势已去,就四处溃散了。

“徐瑶当场战死,常谦与太子王元膺逃往龙跃池,藏到战船里。到了晚上,局势总算稳定下来。”

大卫:“刚死数十人,太子党就崩溃了,这也太不经打了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不用打仗都是好事。王建该抓紧收拾烂摊子了,反正翘辫子的只是唐道袭,王元赝这个太子可还好好的呢。”

张格:“嗯……他也不算太好。

“王元赝养尊处优惯了,仅仅一晚的功夫,他就饿得受不了,强忍到次日(初九)早晨,实在坚持不下去的王元赝悄悄摸出藏身的战船,到岸上找人要吃的。

“五代毕竟不是信息时代,太子又是高高在上,大多数人是不可能认识他的。只是王元赝不同,他奇特的长相早在前蜀尽人皆知,因此刚一下船就被渔人认出,并被迅速举报出去。”

大卫:“朝阳群众遍天下呀!”

张格:“接到举报后,王建赶紧派王宗翰去把王元赝接回来——毕竟是亲儿子嘛,再不孝,老爹也还是心疼的。

“然而,跟王宗翰一起回来的,却是一个死太子。”

大卫:“怎么?这小子公报私仇,做掉了太子?”

张格:“说不清楚,按照王宗翰的说法,他到达现场的时候,王元赝就已经被卫士杀掉了。可王建并不相信王宗翰的一面之辞——就像你一样,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王宗翰利用这个机会除掉了王元赝。”

大卫:“那,王建要不要处罚王宗翰呢?”

张格:“刚死了一个儿子,自己再杀掉另一个儿子,哪个当爹的也做不出这种事啊。王建当时心疼得只是痛哭不已,完全没想到赶紧了结此事,免得再生变故。

“就在群臣忧心忡忡的时候,我赶过来上交慰谕军民的公文。当我重点读到:‘……(对待谋逆者)不能明正刑典,就是对国家社稷的不负责任……’的时候,王建猛然醒悟,止住眼泪,表示:‘不能再以私废公了!’

“既然木已成舟,再沉浸于过去就全无意义,必须得放弃沉没成本,向前看。”

大卫:“怎么向前看?这次太子之变简直就是一桩无头公案,所有的参与者都有错,又似乎都没错,更要命的是所有的参与者都已经死翘翘了。短时间哪那么容易了结?”

张格:“正是因为所有的参与者都死掉了,这事才容易迅速了结——又不是判案子,政客做事用不着从事实出发,他们看重的是结果。”

大卫:“呃,我脑子不够用了!”

张格:“兵变就发生在首都,瞒是瞒不住的。这么严重的政治事件,一定要一个合适的人来背锅!现在的问题在于:谁来背?

“此事发生的突然,参与者不多,可以背锅的其实只有两个人选:诬告者唐道袭、被逼谋反者太子王元膺。”

大卫:“你都说唐道袭是诬告了,自然应该由他来背锅——甚至都算不上是背锅,毕竟整个事件的起因就是他诬告王元赝。”

张格:“作为一个成熟的政客,蜀主王建毫不犹豫地把大锅扣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大卫:“啊!!!”

张格:“如果责任在唐道袭,那就得先证明首先诉诸武力的王元赝没有谋反——谋反与否难以判断,但谁先动手却是大家都能看到的事实;

“其次,如果唐道袭背锅,就是在向不明就里的吃瓜群众暗示:王建自己就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居然放任大臣诬陷自己的继承人——毕竟安排唐道袭调兵入宫的就是王建本人。于公于私,王建都丢不起这个人。

“相反,如果责任在王元膺,虽然多少有点冤枉人,但这个笨蛋的确非法禁锢大臣、擅自率军攻打禁宫,这都是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证据,可以让百姓看到王建这个皇帝做到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但不是一个不分是非的蠢蛋,反而是公正严明的明君!”

大卫:“这,太魔幻了!诬告者成了英雄,被冤枉的反而成了罪人!在了解了真相之后,王建居然还要昧着事实去表彰外人,而把屎盆子扣在自己亲生儿子的头上。”

张格:“在你看来是魔幻;但在王建看来,这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王建统治的稳定性。

“因此,他一面下诏废太子王元赝为庶人,并将其心腹数十人同时诛杀——至于流放的就更多了;另一方面则追赠唐道袭为太师,谥号忠壮。甚至连挨了揍的潘峭都被任命为枢密使。”

大卫:“现实太操蛋!

“不管怎么说,这个烂摊子总算是收拾完了。”

张格:“当然并没有!”

大卫:“啊!?”

张格:“王元赝一死,太子的位置可就空置下来。”

大卫:“哦哦,立储可是一个封建时代的国家之本!”

张格:“正是。包括潘炕在内的高层都催着王建,既然王元赝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就赶紧另立新储,免得将来动摇国本。”

大卫:“那,王建心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呢?”

张格:“据说是有的。

“一个是雅王王宗辂,此人脾气性格都与老爹类似,简直就是个王建二世;另一个就是以聪明机智著称的信王王宗杰。”

大卫:“听起来都还好,就赶紧选一个吧。”

张格:“都还好!那选哪一个?依据又是什么?谁能保证这次的选择不会犯错呢?”

大卫:“呃,那怎么办?”

张格:“何况,难道候选人就只能有这么两个吗?”

大卫:“什么意思?”

张格:“大家都有上进心嘛,除了这两位,郑王王宗衍也希望能加入太子序列。”

大卫:“王宗衍是哪一位?”

张格:“不是哪一位,是王建最小的儿子,时年十五岁。这么小的年纪,按说是不会被王建考虑册封为太子的。

“但他有一个好妈——徐贤妃。那可是王建最宠幸的女人,为了保持宠幸,甚至王建死后的荣耀,徐贤妃自然希望直接能升职成皇后。而要实现这个目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王宗衍当上太子。

“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身居后宫,想又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呢?”

大卫:“……于是,她就拉你做外援?”

张格:“差不多。

“他先是找上了飞龙使唐文扆,唐文扆又在她面前推荐了我。”

大卫:“看来,朋友圈还是真重要啊!

“那你给徐贤妃出了什么好主意呢?”

张格:“本来,立储这种事是个大坑,做臣下的应该尽量避免——你能看到很多人就是因为不自量力的参与其中,结果导致身败名裂。”

大卫:“确实听说不少人——包括像大名士杨修、解缙——都是因此而丢了性命。”

张格:“富贵险中求嘛!

“像杨修那样的所谓名士,其实并不懂政治的内在逻辑。曹操为了让内定的接班人顺利上位,已经在想办法清除异己;而杨修还不知收敛,于军国大事上耍小聪明,被曹操以扰乱军心这样的理由杀掉就是注定的。

“我则不然,通过近期王建的一系列举动,我清楚的判断出他已经老糊涂了。与此同时,刚刚经历过太子之乱的前蜀朝廷上下弥漫着一种互不信任的氛围。因此我大胆的接下了徐贤妃的订单。”

大卫:“听你这么一分析,王建立储这件事倒还真不是没缝的鸡蛋。”

张格:“我先将王宗侃这样的重臣召集过来,拿出一份事先拟好的请愿书,跟大家说:‘刚接到大老板的秘密指示,计划立郑王王宗衍为太子。’大老板希望大家能联名签署请愿书,表示对王宗衍的全力支持,以避免再次出现王元赝之乱那样的情形。

“正如我预料的那样,有我这个王建的心腹提议、有徐贤妃这样的枕边风做背书、再加上刚刚经历过王元赝之乱大家都担心自己会遭到清洗,因此没用我费什么唇舌,一干重臣就先后在请愿书上签字了。”

大卫:“还有这种骚操作!这TM比王建处理王元赝之乱还魔幻!”

张格:“这叫降维打击!就是因为大家想不到我会如此,这种策略才会生效。”

大卫:“I服了YOU!

“可是,王建不是一直中意另外两个儿子吗,难道你们这个请愿书一上,就能让他改变主意?”

张格:“我早就说过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王建已经老糊涂了,估计十有八九已经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病。眼见这么多的重臣联名上书,希望立王宗衍为太子,也对自己过往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大卫:“好嘛!这耳根子也太软了吧。”

张格:“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呃,错了,是遇事不决,求仙拜佛。

“既然自己决定不了如何选择继承人,王建干脆找相士来给儿子们看相。

“请来的相士认认真真地把王健的儿子们相了一遍,最后表示:郑王面相贵不可言。”

大卫:“这都可以……我懂了,你一定贿赂了相士!”

张格:“绝无此事!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这样的传统儒家门徒是绝不会干这种愚夫愚妇才会做的事情的。”

大卫:“哦,原来是徐贤妃做的!”

张格:“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分工合作,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大卫:“这都有的说,嘴真硬!

“群臣拥立、天神赐福,这一下王建总可以下决心了吧?”

张格:“尽管还是担心王宗衍年轻没经验,恐怕难以承担皇帝的重担,但还是同意立其为太子。你说他都已经糊涂成什么样子了,唉!

“打铁要趁热,十月二十六日,正式册立王宗衍为太子;转过年来的正月二十一日,王建更是安排王宗衍掌管六军,成立崇勋府,配备官僚班子,至此,王宗衍的太子地位算是稳如泰山了。徐贤妃和我悬着的心也彻底落了下来。

“后来,王建还效法唐太宗,将崇勋府更名为天策府。”

大卫:“关于前蜀更换太子的话题就告一段落了。

“这个真实事件向我们展示:每当超出你理解的魔幻事件发生,先不要默认这不科学——因为事情背后往往有基于现实考虑的基本逻辑。

“本次的平行宇宙秀到此为止,感谢张格来坐客,感谢大家的收看。我们下次再见!”

参考资料:

司马光

欧阳修

薛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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