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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族长篇神话小说
《乜汤温》
张邦兴著
第十九回狠心太阳吃儿女无奈月亮暗落泪
孩子终究顽皮,他们不知道世道的险恶,也不会顾及父母的感受。他们哪里会知道从银河里爬出来四处游荡或是自由自在地玩耍,极有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雷公看见,或是被无所不在的喽啰看到而汇报到雷公那里,那就坏事了。
看着满天星斗,太阳和月亮都知道,这其中有好多是他们的孩子。怎么办呢?从此不生孩子了?这对于太阳和月亮来说,都是很难办到的事,因为他们战胜不了自己强烈的欲望,一有机会,他们总是充满激情地拥对方入怀,接下来又会生下一大帮孩子,而藏到银河里的孩子一批批长大,又一批批爬出来,满天都是他们乱窜的踪影;把银河锁住?那也不可能,不要说其它星星不答应,他们孩子们也会因此失去自由,更何况锁住了银河,那就是改变天体运行规则,雷公就会知道得更快了,等于不打自招。
为今之计,只有花点时间和精力,看住孩子们,一遇它们出来,就及时把他们赶进银河去,躲得过一时是一时。
太阳和月亮商量一番以后,看管和驱赶孩子的任务就落在了太阳的头上,因为孩子们白天是很少出来的,只有晚上,他们才会成群结队地出来,结伴遨游天空,而这个时候,恰好是月亮值班的时候,她不可能因私而废公,这事就只能由下班以后的太阳来做了。
从此,不管下班以后有多么疲劳,太阳都奔忙于各处的云层里,一见到私自跑出来的孩子,就把他们赶回银河里面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天如此,弄得他筋疲力尽,不胜其烦。可是,他和月亮所生了孩子越来越多,他们一批批长大一批批出来,太阳的看管和驱赶孩子的劳动量也就越来越重。很多时候,他刚把一群孩子从银河的这头赶进去,顽皮的孩子们又从银河的那头爬出来了,使得他整夜整夜地奔忙在银河的首尾和两岸,根本没有片刻休息的时间。如果遇到第二天是阴雨天还好,他可以借着不需要上班的时间睡上一个囫囵觉,如果第二天安排的是晴天,他就惨了,他就是再困也得接着去上班。所以,有好多时候,值班的太阳一路巡游一路打盹,打一会儿盹又强打精神睁开眼睛,弄得大地上阴一阵晴一阵。
这样的生活,弄得太阳身心疲惫,但是这样的日子却天天都在重复。有一夜,他在银河边上又忙了一个通宵,心里烦到了极点。恰好那天是个阴雨天,太阳不用去上班了,因此天一亮就气鼓鼓地回到住处,脸脚都没洗就躺倒呼呼大睡。月亮下班以后,本来也是回到居所就睡下了的,可不知怎么的,那天她竟然春心荡漾,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干脆披衣起床,溜到太阳那里去。
太阳睡得正香,不期却被月亮给弄醒了,本来男女交欢这种很是销魂的事,在当时倒成了太阳的负累,他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正扒在他身上用情的月亮,大声地吼到:“你是无底洞呀!怎么都填不满你了?”
此时正值意乱情迷,不能自制的月亮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她愣怔了一会儿,极度委屈地大声嚷嚷到:“你个忘恩负意的东西,是谁整天缠着老娘不放,是谁天天往老娘的被窝里钻,是谁一天到晚往老娘的身上使劲?这回好了,倒是老娘不是了,老娘成了无底洞了,今后哪个再想碰老娘一下?哼,休想!”
太阳正在气头上,所以也丝毫不让:“你不是无底洞是什么,整天不停地要、要、要,结果呢?一大群、一大群地把孩子生出来,生出来了又不管,弄得满天乱跑,老子白天黑夜地不睡觉,晚晚守在银河边上还按下葫芦浮起瓢,防不胜防,好不容易有时间睡个囫囵睡,你又跑来捣乱!”
“这都是我的错了,啊?生孩子又不是我一个的事,不是你没完没了地往我身上爬,我能平白无故生出孩子来吗?哦!孩子生出来了,你不管谁管?你是他们的阿博呢嘛!呜、呜、呜……”月亮也不管那么多了,豁出去了,所以边抹眼泪边大声数落。
“要生也可以呀,你不会少生一点吗?一生一大窝、一生一大窝,你是老母猪吗?”这时的太阳已经明显不讲理了,口气上寸步不让。
“生孩子是我控制得了的吗?是我想生多少就生多少的吗?没有你频繁地撒种,我哪来的一群又一群孩子,你还讲理不讲了?呜、呜、呜……”月亮嚷完,大哭着摔门而出。
“你等等,我这不是心烦的吗?嗨……”太阳追出门来,还想再申辩一下,但月亮已经负气走远了,根本不想听他再说什么。
那回大吵一架以后,太阳和月亮已经好长时间不说话了,偶尔在上下班的路上碰到,也像不认识一样,谁也不搭理谁,各自心中都有一口无法化解的气,因为有这口气撑着,谁也不愿先服软。
但是,生气归生气,太阳还不能放着孩子们不管,他不能由着他们满天乱跑而闯下大祸。为此,他一如既往,每天下班以后,不管多么的疲惫,都不忘奔向银河岸边,整夜整夜地在那守候,孩子们出来了,大的,他就一把抓了扔进银河里,小的,他就耐心地把他们哄回去。
有一天晚上,太阳有些累,吃饭时多喝了几杯酒,就来得晚了点,他赶到银河岸边的时候。孩子们已经爬满了天空。太阳见状,便边走边吆喝,孩子们远远地听到他的吼声,大部分都退回银河里去了。有几个特别顽皮的,却根本不理会,他越喊越往远处跑,就像是存心要跟他作对一样,太阳愤怒了,只见他大声吼到:“你们几个小杂种!你们回不回来?再不回来,给老子抓到了,一定捏碎你们的骨头!”
那几个孩子可能真的害怕了,所以非但不转回来,反而跑到远天去了。这还了得,这不是公然对抗、公开挑战了吗?盛怒的太阳拨腿就追。他追呀呀追,惊慌失措的孩子们,这回知道闯了大祸了,便四散着躲到云层里,太阳追上这个又跑了那个,把他累得够呛却一无所获。
太阳心中的怒火,终于越烧越旺不可遏制了,在一堆云絮里,他抓住了一个自以为躲藏得很隐蔽的孩子。他一把把那孩子拎了起来,一巴掌扇了下去,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吼到:“我叫你们跑,我叫你们跑,还跑不跑啦?”
负痛的孩子可能当时被打懵了,哭也不敢哭,气也不敢吭,太阳吼完,把他用力地扔在云堆上:“听着!你给老子老老实实回到银河里去,别再给老子添乱!”
太阳说完,转身又去追别的孩子,可他一转身,那被扔在云堆里的孩子,却爬起来从另一个方向往天边逃去。
“他妈的,你这个小杂种真要跟老子对抗到底了!”太阳怒吼一声,猛虎下山一般追了上去,那孩子还没跑出几步,又被他给抓住了。盛怒之下,太阳想也没有多想,当时就张开大口,把孩子一整个丢了进去,接着“咯嚓、咯嚓”嚼了,咽到肚子里。
“我叫你们跑,这下我看你们还跑不跑?”太阳边骂着边追赶,每抓到一个孩子就不假思索地大口一张,把他扔了进嘴里去,有的还嚼一嚼,有的根本连嚼都不嚼一下,直接就吞了。
那天晚上,太阳彻底疯狂、彻底丧失了理智,他追一路吃一路,直至抓完了所有跑出来的孩子,也吃完了所有抓到的孩子。孩子们的鲜血溅满了天空,染红了云朵,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变成了满天的朝霞。
吃了那么多孩子,当时是因为气愤。事后,太阳还是有些害怕的,他怕月亮知道了,会与他拼命。所以,那天早上,当他把自己收拾干净,匆匆赶去上班的时候,他的心里是虚的,脸上是不自然的。但是,交接班的时候,月亮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见时候到了,他也来了,就面无表情地走了,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做自己的事去了。
太阳就这样忐忑不安了好几天,偷偷地观察着月亮的变化,看她会有什么反应。但是,很有可能生下来的孩子太多了,月亮根本就认不得有多少,也可能是月亮这些天来心情不好,没有去看她的孩子们,所以并不知道她的孩子变少了。总之,从太阳观察得出的情况来看,月亮根本就是浑然不觉。她依然每天晚上出来上班,天亮前就回到自己的居所,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上下班的时候,在路上与太阳擦肩而过,她也总是面无表情,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太阳每天下班以后,还是天天晚上去银河边照管他们的孩子,多数孩子从银河里爬出来时,他都很有耐心地劝他们回去,遇到实在不听话的,他追得心烦了,抓到了就会毫不客气地丢到嘴里,随便嚼两口,咽下肚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月亮还是没有发现孩子们少了,也没有来银河边看看或者数数她的孩子们。对于太阳,她始终板着一块冷脸,不肯原谅。有好几次,寂寞难耐的太阳趁着月黑夜去找她,有心要跟她解释一下,她都闭门不见。那一次,孤独无聊的太阳多喝了两口酒,身上那原始的本能又被唤醒了,欲火中烧的太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不管不顾地跑去找月亮。他来到月亮的居所,也不敲门,一脚把门揣开,正梳洗准备去上夜班的月亮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呢,就被狂野的太阳拽到了床上。可是,就在太阳扒净了月亮的衣裤,扑到她身上去的时候,缓过劲来的月亮却一脚把他蹬下了床……
“你不是嫌老娘是无底洞吗,你不是嫌老娘生的孩子多吗,你这会儿又像郎猪一样跑来干什么?有本事就别来碰老娘呀!”本来,月亮心里是盼着太阳来的,多少天以来,她天天做梦都梦的是太阳,心中那点气早就消了,也早就原谅他了,一夜夫妻还有百日恩呢,就是她把太阳一脚从床上踹下来时,也只想在心里“端”那么一下,教训教训他。
月亮完全没想到的是,她的过极反应却让太阳彻底地狂怒了,只见他“嚯”地从地上爬起来,狂吼到:“不碰你就不碰你,老子还就不稀罕了!”说完,砸门而去。
太阳从月亮那里出来,脸色难看极了,心情也糟糕极了,他胸膛气得一鼓一鼓的,瞪着血红的大眼睛,见到什么都恨不能把它一口吞下肚去。他狂怒地奔到银河边,本来只想来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却偏偏有些不识趣的孩子,见到他来了也不避让,自顾成群结队地从银河里爬出来,向天空深处跑去。
这些举动,在于孩子们来说是一种无意的,他们只是贪玩,因此就无所顾忌。但对于当时的太阳来说,却怎么看都是在挑战他的极限,他甚至把这一切,都看成是月亮唆使的。他想,如果没有月亮的暗中支持,就凭这些孩子哪敢公然这样跟他对抗。因此,他很顺理成章地把对月亮的愤怒,转移到了那些无辜的孩子身上。所以暴怒的太阳此刻变成了魔王,他不再对爬出银河来的孩子好言相劝,也不再把他们抓起来就放到银河里,而是抓到了就往自己的嘴里放。
那天晚上,太阳一路追一路抓,抓到多少吃多少,吃完了银河外面的孩子们,他又跳到银河里去抓来吃,吓得剩下的孩子们四下奔逃,太阳犹不解恨,又满天追赶,把凡是抓到的孩子统统都吃了。
孩子们的鲜血溅满了天空,染红了更多的云朵。第二天早上月亮快下班的时候,看到满天朝霞,她终于觉得有了异样。于是,她仔细闻了闻,感觉到处都是血腥味,又抓了一把血红的朝霞来看,上面的血迹犹为未干,一种不祥的预兆袭上了她的心头:不好,孩子们出事了!
月亮意识到她的孩子们一定有事了,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因此,她家也不回了,当时就发了疯似地往太阳的居所跑。月亮跑到太阳那的时候,太阳已经整理好了着装,正准备出去值班。见到月亮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他就知道事情不好了,但是他仍故作镇定地问到:“怎么啦?你不是不理我了吗,又跑来干什么?”
“你、你把孩子们怎么了?”月亮歇斯底里地质问。
“什么怎么了?什么也没有怎么了啊!”太阳摊开两手,耸了耸肩,装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天上怎么有那么多朝霞,云彩里怎么有那么多没干的血迹?”月亮圆睁着眼,目光咄咄逼人。
“我怎么知道,真是莫名其妙。”太阳后退了一步,但脸上的神情还是镇定得没有什么变化。
“你给我说清楚!”月亮上前一步,不依不饶地抓住了太阳的衣领。
“我拿什么跟你说清楚,我怎么跟你说清楚?没事我巡天去了!”太阳一把甩开月亮的手,转身扬长而去。
月亮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转身向银河边跑去。在银河边看到的景象,让她彻底地呆了、傻了、垮了,月亮在银河边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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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天地初开无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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