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后纪年,废土之上,在南方文明的帮助下,鲁泊将军统一了亚汉帝国,威望空前,与此同时,北方六国虎视眈眈,大战一触即发,为了和平,年老的鲁泊身负众望,再赴战场,全力阻挡畸形人大军。
目录
1、学校
2、理发店
3、球赛
4、晚宴
5、老师
6、午门
7、桃花王子
8、山路
9、前线
10、侦查
11、第一天
12、第二天
13、第三天
14、第四天
15、得胜
16、理想国
17、芬赛亚
18、登基
1、学校
核后纪年,伊拉克东北城市。
费舍老师的粉笔,正在黑板上飞驰。
黑板上,从左至右,不太准确的描画着一些轮廓,并在对应的下方标注着汉字:单细胞、三叶虫、恐龙、人、核弹。
他不时突然回头,巡视自己的学生,多是冒着鼻涕泡的孩童,会趁他板书时交头接耳。
啪!粉笔头弹出,砸中一个男孩。
“古力先生,请起立!”
古力捂着脑门站起,脸上发烧,班级里哄笑。
费舍老师摘下眼镜,将书反扣,于是大家都知道,古力有大麻烦了。
哐!教室门被撞开,4名藤甲士兵鱼贯闯入,其中一人肩扛摄像机,大声命令:继续上课!谁是古力?
费舍老师右腿有些抖,他见识过这些士兵的厉害,如果他们要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但在学生面前,还是要保持一些体面,于是戴好眼镜,慢条斯理起来,“古力先生,请背诵人类纪年史。”
镜头转向古力,他身材瘦小,身披破烂的防辐射披风,磕磕绊绊道:
西元前年,美索不达米亚。
西元前年,华夏。
西元前年,释迦牟尼和表妹结婚。
西元前年,孔子列国。
西元后年,三国演义。
西元后年,西罗马灭亡,中世纪。
西元后年,贞观之治。
西元后年,文艺复兴。
西元后年,二次大战。
西元后年,联合国崩。
西元后年,癌症克。
西元后年,火星永居点。
西元后年,人口过亿之城,好像在亚洲。
西元后年,和平纪年,战争消失。
西元后年,第一个共产主义国家。
西元后年,一代半纳米,可控核聚变,AI立法禁示。
西元后年,欧美统一,国名“西联”,中日俄确立东方阵营。
西元后年,气温上升,城市淹没,转基因农田溃烂,绝收。
老师,我,我记不住了,古力说。请坐吧,老师说。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古力坐下再起立。你说。为什么核爆炸的辐射没有杀死我们。核爆炸并不可怕,爆炸会消解大部分的核材料,可怕是核泄漏,请坐。
下课铃骤响,学生们起立道“老师辛苦了!”费舍抓住机会宣布,“同学们再见。”
士兵们并不认可这套把戏,喝道:“不能停!继续上课。”
费舍镜片起雾,双腿发抖,问:“哪位同学?可以继续背诵。”
先是一两个人,之后更多的人,一同背诵:
西元后年,人口亿,人相食。
西元后年,耶路撒冷,脏弹爆。
西元后年,三次大战,核子腾空,同岁圣诞,战止。
西元后年,核后纪元年。
核后纪51年,红杉树事件。
核后纪89年,名月球居民返地,卫星历史终。
核后纪年,大卫王肃清植物王国。
核后纪年,火星发出最后信号,行星历史终。
核后纪年,世界人口恢复百万。
……
2、理发店
老城区,沙尘暴后,土雾渐沉,屋顶晒出一片金黄。
铁匠铺,瓷器店,占卜店,一条向上的街道,街角的裁缝店旁边,哲巴的理发店招牌已经挂了30年。
哲巴的刮刀,闪着寒光,刀刃几道血丝,横在客人炙热的喉管上,雪茄还在燃烧。
“我的哲巴,这是怎么了?咱们从小是朋友,”客人呛出烟。
“我们早不是朋友了,你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哲巴,你了解我,小时候,你受了欺负,都是我为你讨回公道。”
“那时候,童贞蒙蔽了我的眼睛,与你相识,是我的耻辱。”
“不如直说,你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废除新的民族政策,恢复多语言,释放宗教领袖,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从博物馆了解自己民族的历史。”
“哲巴,照实说吧,这不是你,你从不关心政治,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谁指使的?说出来,趁现在,局面还能收拾。”
“没有,都没有,我再给你三分钟考虑。”
“别傻了,你杀不了我,你会送命的。”
“那又怎样!我杀不了你,还有我的儿子,儿子之后还会有孙子。”
现在的理发店,是事件的中心,军队层层将它围住,几个狙击手不同角度,瞄准了理发师的脑袋,他们的将军,遭到了劫持。
看上去,理发师依旧控制着局面,没有人能够保证,子弹会比刀刃快。
一个士兵,抱着笨重的显像管电视机,迈进理发店时,险些绊倒,他的身后,跟着一名负责拉扯线缆的士兵。电视信号不好,士兵慌张的检查线路,急出汗,他取下藤盔,看年纪,只是半大孩子。
我的孩子,将军说,放大器装反了,别着急,用蛮力是装不进去的,你叫什么?哪个族的?士兵抬头,报告将军,我叫乌拉,是纹狼族的。将军问,你支持新的民族政策吗?士兵回答,我不懂政策,但只要是您的命令,我百分百支持。
信号接通,镜头清晰地正对着古力,他正在背诵课文,哲巴手中刀子一晃,将刀背紧压在将军喉结上,大声吼出“卑鄙!”
将军吐掉雪茄,咳嗽,“其实你一直都在讨论孩子,你看到这个班级了吗?他们最少来自七八个种族,如果只说自己的语言,这个国家还会分崩离析,他,他,他,长大以后还会相互残杀,吃对方的身体。”
“暴君,不用等他们长大,现在我就能杀死你。”
“我和你有私人恩怨吗?”
“不,相反。”
“那不如快刀斩乱麻,你一刀切下去,我死,你也会死,你上你的天国,你的孩子,他叫古力对吗?他可没有那么幸运,他会被绑到街上游行,愤怒的士兵,会将他凌迟,一片一片吃他的生肉,两个星期后,我的大儿子会继任,会用最血腥的方式清洗你的神,说不定,他还会称帝,到时,我为之奋斗半生的宪政民主,也会化为泡影。”
“没有宪政,没有民主,都是你的谎言。”
“十年宪政预备期,我会颁布,十年后,这里会诞生一个民主国家,我保证。”
将军从理发店走出来,一群士兵冲进去,将理发师按在地上,卫队长上前,挺胸行端手礼,“都是我的失误。”将军抬起右手,手背虚触胡子,沾着血汁,算是还礼,“恰恰相反,这事怪我。”
军医上前,行进中包扎了将军的脖子,将军走到人群最外层,纪澈总理在等,他穿着那件宽大褪色的中山装,脸色煞白,双眼血红,活像个巫师。
二人钻进防弹车。
“我的将军,您没事就好。”
“咱俩就别客套了,传我命令,明天颁布十年预备宪法条例。”
“这么快!”
“对,我答应过别人。国号考虑好了吗?”
“之前商量的,还叫亚汉帝国吧,民族是多,但多数用汉语。”
“好。”
“那个理发师呢?审判还是立决?”
“最快的方式。”
“好吧,他的孩子呢?”
“一并,处理了。”
“将军,我多下嘴,要想最有效的统治这个国家,我们必须改掉杀戮的沿袭,这不聪明也不理智,你将来,是这个国家的总统,而不是军阀头子,为了建立秩序,我们杀了太多人,而秩序的目的,是不杀人,既然核冬天都没有将先民杀死,那么,现在的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价值。”
“你说的对,我下次一定听你的。”
“噢。”
“我有点累了,下午什么安排?”
“比较轻松,球赛,你可以先睡会儿,”总理又命司机,“去教育部!”
3、球赛
与南方上国的球赛,午后两点开始。
类似于核前纪的足球,只是球门极小。看台包厢,坐着教育部长,以及南国外交部长,各自架着眼镜,看上去,两个精致的书呆子。
比赛平平不奇,像是一场外交谈判,攻守都很克制,直至结束前的一记远射。
射手是东道主前锋,进球引发了全场观众轰动,球员扒掉上衣,奔跑着大喊“芬赛亚!芬赛亚!”,观众起立,齐喊“芬赛亚!”,声浪透天,如同集束炸弹,相继爆炸着。
南国代表起身,他本要愤然离场,被教育部长一再挽留,最终坐回位置。
体育馆的贵宾通道,灯光明亮,优雅的南方音乐轻缓播放,几个负责保洁的女兵,放下手中工具,挺胸收腹,向将军与总理行端手礼。
总理推开一扇门,南方代表正在发火,教育部长鲁兢极力安抚。
“绅士们,非常抱歉!”将军打断他们,“中午多睡了会儿,我来晚了。”
南方代表并不惧他,质问道,“你们竟然在球场上喊芬赛亚!这是外交条例上明令禁止的,这个刽子手,全世界最大的刽子手,她轻轻一按,杀死了十亿人,邪恶的魔鬼……”
待南方代表发完牢骚,将军微笑着上前握手,四人落座,“非常抱歉,我的人民,还需要教育,但是我们,从来不缺乏诚意,我有两个决心,也是两件礼物,”将军说,并接过总理递来的两份文件,“第一件,明天宣布十年立宪,国号亚汉,我们两国将以这个新名字正式建交。”
“我好不过,我先以个人名义表示祝贺,第二件呢?”
“我将,裁军5万,只保留最低限度的国防力量,前提是,在我击败北方六国之后,在此以前,需要贵方提供必要的军事援助,比如一线专家、重型武器。”
南方代表接过文件,郑重起来,“将军的诚意,非常明朗,但是,专家可以派,武器嘛……为了支持你的统一大业,我国可以说是倾国相助,你们国内打仗打了二十年,我们支援了二十年,步枪数万支,弹药千万计,抗生素上百吨,这样吧,回国后,将尽我最大的能力,请求议会通过新的军事援助法案,如此可好?”
总理若要张口,被教育部长抢了先,“既然说到援助,我恳请阁下重新考虑水源政策、辐射服配给政策、留学生自愿政策。”
南方代表端起架子,抱臂摇头,“不不不,你说的这三条政策,对于我国来说,是三项制度,不是我能决定的。”
鲁兢力争,“事情总是在变,朝着好的方面,您真的可以再慷慨一些,您真应该上街看看,我的人民正在遭难,我们不但需要直接的援助,更需要你们的技术开放。”
“水、防辐射服、大学生,我们自己还不够用,恕难从命。”
……
两人话头缠在一起,你来我往,直到一个女兵敲门进来,推送了点心茶水,以及凹凸有致的女性轮廓,女兵走后,会议陷入寂静。
纪澈总理握着热茶,叹道,“代表先生,您必须看到,我们已大力在发展教育,可我们的孩子在受苦,他们有一半,没有辐射服,课外活动,直接暴露在核尘之下,至于水,我们既要向你们提供干净的粮食,这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净水,我们的人,只能喝不净的水,您可能不知道,那种水,喝下去是什么味道,我们最优秀的学生,都去了你们的大学,你们采取国籍自愿的政策,他们当然不会再回来,我们国家越来越穷,又会发生新的战乱,我们失去政权,那你们面临的不再是北方六国,而是北方七国,相信我,我们的利益一致的。”
代表摘下眼镜,揉捏肥胖的太阳穴,似乎陷入沉思,“事情总有轻重缓急,应对北方,我们将提供地道战专家,以及有限的空中火力,至于其他的,慢慢会提上日程,最后说下粮食,我们将提高标准,五级以下,我们不再收购,至少达到三级,这是硬性标准。”
“我的女儿还好吗?”将军岔开话题。
“她,一直很好,可能你也听说了,她正在恋爱,和我们的一个空军上尉。”
“这倒是,这是两国联盟的好兆头,我愿意,每年再追加一千死士,用于清理两国之间的核污染带,那个核电厂,已经吞噬了无数生命,现在,每年还要消耗两千死士的健康,咬咬牙,还是一劳永逸吧。”
“那再好不过,我会将您的决心面呈委员会,我本人,也向死士致敬。”
南方代表走后,将军将他吃剩的点心放在自己面前,举起勺子挖了个角,放进嘴巴里,望向教育部长,“鲁兢,坐下,以后有纪伯伯在的场合,少插话!北方的战事,日渐明朗,国家的未来,在于教育,而不是军事,这一点,你心里要有数,十年预备期,我想,在我之后,你是亚汉帝国第二任总统,而不是你的哥哥。”
鲁兢起立,“大哥军功卓著,这是没有争议的。”
“孩子,这正是我担心的,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你的哥哥,不会容得下你,连年的北伐改变了他,他的思维属于北方,懂吗?战争如果打赢,我会削藩,这也是为了他好,他手下的一些军士,早就不满足现在的地位了,我必须告诉你的哥哥,防范他们,趁北方还存在。十年后,政权交给你,你要学习清人,就像清人一样学习汉文化。”
“父亲,我们就是汉人,为什么向清人一样学习汉文化?”
“学习清人认得清形式,认得清自己足够弱小,文化是用来服务活体的,而不是反过来人服务文化,有时间多看看纪伯伯的书,”鲁泊端端正正转身,向着纪澈的方向望过去,就像在说:你先出去准备车我马上来,纪澈微微点头,后退,消失在门外,鲁泊将手搭在儿子肩上,轻声说:“谁都不要相信,包括你心中的良知。”
4、晚宴
传令兵驾摩托,送来一封信,信交给卫队长,卫队长交给刚从体育馆走出的总理。
总理将信展开,复述给将军,“又是他,要求接见。”
“那个祭司吗?”
“是,不过,这次他代表北方六国而来,不只是鬼国。”
“这有点意思,挂六国帅印,他们有什么要求?”
“只说请求接见。”
“那就见见。”
晚宴安排在凯旋塔顶,十九支火柱冲天,用的最高规格。
将军盘于首座,总理立于身后,左右分列军事官僚,帷幔拉开,鬼国几个身形巨大的仆人,抬出两口大箱,打开,一箱金器,一箱盛着不明液体的玻璃坛。鬼国祭司紧随其后,他身上罩着金色长袍,袖口尤其宽大,掩盖着严重畸形的双手,它们瘦柴非比。
祭司牙齿稀疏,牙龈鲜红,声音低而细,“多么辉煌的夜晚呀,我尊敬的将军。”
“听说贵国新王登基,可喜可贺呀。”
“所以,我特意带来了他的心意,”祭司走近不明液体,立即有两个藤甲兵贴上去,祭司哈哈大笑,“我伟大的底格里斯之王,不会对我一个残疾人也这样防备吧,和您相比,我是多么的黯淡无光,和您在一起,只会让您的光辉更加耀眼,我的王。”
“我不是王!我只是守护底格里斯河的仆人,”将军笑语。
总理耳语卫队长,那东西是什么?卫队长答,是酒。总理又问,会爆炸吗?卫队长答,不会,但会燃烧,高度酒。
总理扬手,藤甲兵退去,祭司拔开坛塞,执容器取了一勺,饮下,“看呀,多清冽,罕见的高度酒,是损失了七个优秀士兵,从四川平原挖出来的,它整整岁了,能想象吗?年前,地球的先民才能喝到它。”
总理上前一步,轻咳,“心意收下了,回去跟你的王说,一个月内,退出争议领土,否则……”
“否则把你的草原趟平!杀光你的男孩,抢走你的女人,”一个性急的老军官吼叫,将军没有责备他,在与鬼国的战事中,这个叫苏帕的老将损失过六个儿子。
祭司大笑,“草原不需要趟,它本来就是平的,世人都需要和平,让我们放下怨念吧,我为缔结友好而来,你们该不会怀疑酒里有毒吧?”他又饮了一勺,“请吧,我的勇士们,让我看看你们的酒量。”
总理再次望向卫队长,卫队长点头,“化验过了,确实是酒。”
白酒分发之后,整整喝了十轮,才喝掉半坛,众人已大醉。
祭司拍手,进来四名乐师,粗粝的鼓点响起,再拍手,进来二十几名少女,均是一丝不挂,身体白净,没有任何溃烂或黄斑,她们鱼贯入场,各自寻了侍奉。
“看吧,没有污染的女孩,都是处女,勇士们,不用抢,都是草原最好的女人,”祭司携醉走近将军,举杯敬酒,“底格里斯的王,请原谅,在我的心中,您就是王,我的王,我们不能做尼安德特人,对吗?”
将军正应付一个裸女的厮磨,似乎应承无暇,总理问祭司,“和平的使者,请告诉我,谁是尼安德特人?”
“您的谦虚是如此的可敬,您可是这个星球上知识最渊博的人。相传,尼安德特人,生活在十万年前,比我们的祖先更聪明更强壮,但他们消失了,”祭司抖动袖口,露出枯枝一般的右手,指向地面,“就消失在我们脚下。”
“为什么呢?既然又聪明又强壮。”
“很显然,正是因为他们的自负,强人向来单打独斗,不懂合作,注定失败,我读过您的书,你说过,作为统治者,要像清人入关那样,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广泛融合,才能统治人口众多的汉人。”
“您说的没错,北方南方并非不可融合,但主要靠战争,汉人之所以称为汉人,正是因为他们向北荡涤了匈奴,消灭了游牧民族。”
“但!”祭司上前一个脚面,“北方从未消失,北方的后来者们,蒙古人,杀光了半个欧亚的人,一雪前耻!我的建议,您还是多劝劝将军,向清人学习,我们结盟,您的国土面积总是最大的,你们始终是太阳,我所代表的六国,加在一起,也不过是月亮,我们北方七国,对付那个小小南国,啧啧,他们最多两万人,我们联合起来,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一个汉族模样的年轻军官,推开身边裸女,来到祭司面前,“半个月?恐怕北方的战事,你们连一个星期都撑不过去!你这个北方辐射下的怪胎,哪来的胆子评论大汉和南国!”他抽出弯刀横在祭司眼前:“将军!现在就让我杀了这个挑拨离间的间谍!”
喧闹嘎然而止,只有一个女人春叫,高低起伏,那是老军官喝多了酒,正起劲的与一名裸女当众交合。
将军推开身边女人,看着春宫大笑。
祭司也大笑,不慌不忙拨开刀刃,“年轻人,看到了吗?哪里有真正的汉人,你们的血统,早和北方人混过不知道多少次,再说,伊汶先生,我所知道的,你是大和族的,不要以为长得像汉人,别人就会忽略这一点,”祭司捉住握弯刀的手,一只有八个指头的手,这是大部分大和族的共同特征,“你的祖先,曾生活在一个小岛上,核弹打来,根本无处可逃。”
年轻军官怒,扬刀要砍,被两个冲上来的士兵架了出去,挣扎中,弯刀还弄伤了自己。
祭司大笑,扶脸装醉,“我的将军,这些没有污染的处女,我的新王一晚能要五个,您难道不挑挑挑吗?难道是您的身体不允许这些享乐吗?”
将军不语。
“我明白了,”祭司敲打自己脑袋,“这些肤浅的货色,尚不能跃入您深邃的视野,我知道一个女人,虽不是处女,但却是最好,恰巧,今天我也带了她来,”拍手,“茶娜与格格,在王的注视下,现身吧。”
听到茶娜与格格五个字,所有男人们都伸长了脖子。
笛声悠扬,一舞女自幔后淡出,身材修长,舞姿曼妙,妖魅无双,绝是个千年难逢的美人,乍一看又叫人害怕,她有两个面孔,两个脑袋背抵而生,没有后脑勺。
……
5、老师
四川平原的高度酒,醉的快,醒得也快。
鲁泊突兀醒来,双头舞女躺在身边,已经睡熟,鼻息轻微。
走出帐篷,明月当空,卫队长上前,端手礼说,才前半夜。老了,睡不沉,将军说,古力呢?卫队长先是一愣,后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你有孩子吗?上尉。”
“是的,我有孩子,将军。”
“你怎么能够?听从一个刽子手的命令,去杀一个孩子。”
卫队长耸肩作为回答。二人互换了衣服,之后,将军走出军营的帐篷迷宫。
东耳区是首都的贫民窟,虽然内战已停止,但这里丝毫没有改善的迹象,污水横流乌鼠遍地,私酒贩、野医、小偷、妓女、自残表演者在夜幕下出街,鲁泊压低军帽,摆脱了几个透明肚皮小孩的乞讨,钻进一条暗黑深巷。
取出门边暗藏的钥匙,打开院门,穿过葡萄架,走进一排矮房,昏红的灯管下,两个侍女正在为一个老人擦拭身体,可以看到,他的一部分皮肤已经角质鳞片化。
侍女见到了来客,端着水盆弯腰退出房间。将军取下军帽,坐上床沿。
“是鲁泊吗?”老人嗅出了味道,睁开双盲的眼睛,眼珠浊白。
“老师,是我,”握住老人的手,这手,软绵而潮湿,不再有力。
“你来看我了,孩子们还好吧。”
“都很好,我还医院,那里条件好一些。”
“不用了,我选择和人民在一起,他们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把我的筐子拿来,”老师自从眼盲后,有剥花生的习惯,手里闲不住。
“那起码让我加派警卫,最近人心不稳。”
“不用操这个心了,我活不过几天,碰巧被杀了,说不定还能激起点民众对极端势力的憎恨,算是帮了你的忙,立宪的事,下决心了吗?”
“是的,”鲁泊看了一眼手表,“再过5个小时,广播里会宣布新国号,还有预备立宪时间表。”
“好吧,比计划提前了两年,一定要警惕,我的孩子。”
“是,北方还有威胁,不过我就能解决。”
“不,不是警惕他们。”
“警惕南方吗?”
“也不是,警惕人民。”
“人民?”
“是的,人民爱你,他们是你的力量源泉,但也会将你反噬。”
“老师?”
“你和纪澈,会死掉一个,我有这个预感。”
“纪澈?怎么可能。”
“你俩,是我最好的学生,但你俩,不是一类人。”
“我待他如手足,他会夺权?”
“不,他不会夺权,他只是心急,有时候,你必须面对选择,其实,就算我不说,你也早就提防他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说话变也成了这个样子呢?躲躲闪闪的,哎,我听说,你今天下令杀死了一个孩子?”
“……是的,我当时在考虑南方和北方,没有认真考虑这件事,所以……好吧,以上天之名,请原谅我的愤怒,我的过失,我的自以为是,包容我的恐惧,我的自责。”
“……”
“您是在生气吗?”
“放手去做吧,也要警惕。”
“你想喝点酒吗?我带了点高度酒。”
“正有此意,”老师手里,已经剥出一把漂亮的花生。
6、午门
城市的晨醒中,街头扩音器传出国号与立宪的讯息,民众自发组织起游行,延绵数里。
中午,将军险些遇刺的消息,在欢庆的游行队伍里传开,愤怒的人群涌向午门。
午门上,并列坐着亚汉帝国的大小首脑以及南方代表,祭司也在其内,与昨晚不同的,此时的他脸色灿白,不住盗汗。
午门的执刑处,侩子手提着鬼头刀踱步,他已经砍下了九个人的脑袋,有些喘,体力和勇气都有了不小的消耗,需要忙里偷闲一下。
脑袋掉落在城墙下,形成一堆,它们脸上都刺着鬼国的图腾,且表情狰狞,有两个胆大的男孩,结伴跑过去,吐了口水,又飞快的逃回,就像鬼魂会伤害他们一样。
杀掉使者!
一个老人喊,人群被点燃,像可燃气体,声浪次第传导。
祭司叹,没想到,暗杀计划会失败!十几个仆人本是最好的武士,没想到这个鲁将军,竟让卫队长穿着他的衣服,狡猾至极……
总理靠近将军说,“按照军事条例,现在就可以杀掉这个间谍。”总理一条手臂绷带吊着,看来他也在刺杀名单中。
将军不语,继续用宽大的下颚嚼食葡萄干,纪澈更近距离,“况且,这也是民意。”鲁泊还是不说话,饶有兴致的望着砍头表演,那个刽子手确有疲乏,脚下不稳,还好,只剩下最后一个脑袋了,只是,这个脑袋出奇的大,它的主人跪着,却等同于侩子手身高。
将军缓慢起立。
民众山呼。
将军行了象征忠诚的端手礼,沸腾,女人与亢奋的年轻人,纷纷眼眶滚烫,“杀掉使者!杀掉使者!”
将军将双手抬起、放下、又抬起、又放下,示意安静,于是沸腾立刻归于冰点。
通讯兵递上话筒,将军走向执刑台,走向最后那个脑袋,这脑袋如此的大,像从小注射了发酵粉。
“会说汉语吗?”将军问。
通讯兵立即给脑袋递上话筒,脑袋说会。
“你叫什么?”
“波尔。”
“波尔,认识我吗?”
“认识。”
“为什么杀我?”
脑袋想了一会儿,回答,“为了妻与岳母,她们在黑山。”
“假如,我把她们接下山,你愿意跟随我吗?”
脑袋点头。
将军做了个手势,通讯兵松开捆绑,并话筒交给他,脑袋站起,庞大影子遮蔽了刽子手与将军,他叫了声“鬼国不仁!”,将话筒摔碎,又踏上去一只脚。
民众山呼。
将军返回座位时,祭司心中颤抖,他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从未面对这么多要他死的人。
杀掉使者!声浪再起。
总理立即耳语,“将军,下令吧,正符合条例。”
将军摇头,“不,留条后路。”
“什么!你要干嘛?难道还要与北方有纠葛?南方代表可是眼瞅着。”
“不,只是留条后路。”
“现在就得杀了他,你要把这个怪胎放回去,他一个人能顶一个师,你可是刚刚宣布了宪政,现在就要违反吗?”
“我是宣布了宪政,但有十年预备期,我并不违法,别忘了,我们都是法律系最好的学生。”
“但民众呢!”纪澈瞥向午门下人潮。
“他们黑白不分,只有崇拜,才能驱赶他们内心的恐惧。”
将军拿起话筒,“公民们!我们的责任,是在这个星球上,建立起强大的文明,在此之前,必须扫清魔夷(指向北方),他们一天不灭,我们的孩子,一天不会安全,七日之内,我将亲临前线,替你们踏平北方六国,永绝后患!而他(指祭司),将亲眼见证我们的胜利!”
沸腾、山呼。
纪澈攥紧拳头,伤口崩裂,“喔”的一声痛,鲜血迅速侵透绷带,八指伊汶上前查看,总理推开他,“疯了,都疯了,他做事竟然如此随意,我看,下一个独裁者就要诞生了,”伊汶示意总理收声,总理却更大起来,“耻辱,宪政只是幌子。”
游行持续到傍晚,热情仍未消退,一些年轻人在广场支起篝火,看来打算彻夜歌舞。
总理的伤口被医护兵重新缝合,裹上洁白的纱布,伊汶一直陪同,趁四下无人,试探地问,“卫队长死了,您知道下一个人选吗?”
“我倒是不介意推荐你一把,不过,位置上已经有人了,他亲自选定的。”
“啊?谁!”
“老将苏帕。”
“啊?不可能吧,他昨天还酒后丢丑,怎么会是他,这个老野种!”
纪澈瞪年轻人一眼,“说话小心点,他军阶比你高得多。”
“那又怎样!我亲手杀的敌人,比他多的多,他年轻时或许是个人物,现在,他只是泡在酒坛子里的懦夫。”
纪澈叹了口气,“你还在担心个人得失?你没看到历史的端倪,一个独裁者,一个暴君,喷薄欲出,他会将整个国家都放在火山口上,是啊,他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要知道,他有三个儿子,一个个身处要职,还有他那个宝贝女儿,野心比她父亲还大!”
“说实话,我更关心卫队长的事,我真的没希望了吗?”
“都说了,你是大和族的,没有可能做卫队长。”
“可老苏帕又算什么?他是个混血杂种。”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就算杂种,他也有一半汉人血统。”
“看来我真的没救了?”
“也不是,只有宪政,才能限制人心,要带来公正,只能靠宪政。”
7、桃花王子
马队离开首都,去往前线。
赶了几天,渐疲。
吉普车抛锚,将军下车,来到他的近卫军中,这是一个80人的小队,除了战斗人员,还有一部分负责报道的文职,苏帕正在马背上嚼食波斯枣,见将军走来,也不下马,吐出枣核就问,怎么?又抛锚了,我早说过乙醇汽油会毁了这辆车。是的,恐怕我们要骑马同行了,将军说。别开玩笑,你是重要目标,我敢打赌,现在正有一支狙击枪瞄着你,起码我年轻时就会这么干的,打你一枪,就能出大名,哈哈哈。
苏帕调来三匹河曲马,套了绳索,吉普车挂空档,继续行进。
这会拖慢进度的,将军在车里说。
你本人的安全比进度重要,总理附和。
烟尘翻滚中,午饭时间,纪澈狐疑的接过波尔递来的餐盘,将军则令波尔坐在车门边,三人一同进餐。
不用这么紧张,多看看这美丽的风景波尔。将军说。
波尔从石头上站起来,四处看风景,却忘记了吃饭,显出更紧张。
真的不用紧张,其实战争大部分时间都是闲散的,总理补充道。
继续前进,天黑前,马队必须到达镇远城。
城门打开,迎接的队伍里并没有鲁多。
“你们的长官呢?”将军跳下汽车。
一名少校行端手礼,支吾,“还没有起床。”
“为什么不叫醒他?”苏帕兜住缰绳。
校官不再说话,将军跃上一匹轻马,小队直抵行政官邸。
这是座十几根罗马柱撑起的大宅,穹顶彩绘玻璃的空腔,正圈套着夕阳。
金色帷幔从高处垂下,将一张大床覆盖,床就摆在建筑的中央。
他这样多久了?将军问。
他,一直都这样。有人小声答。
弄醒他。
房檐下正有半桶雨水,波儿提起,全部倾倒在床上,几个畸形的裸女也被浇醒,惊叫着四处奔逃。
鲁多是个缺只耳朵的畸形者,两只眼球泛绿,视力不济,他先是大骂,辨认出父亲后,惊惧不已,扯了条女人的丝巾,遮住下体。
“桃花王子!多日不见,”将军抄腿滑下马背,反手握着马鞭。
一番抽打后,鲁多倒在血浆中,左脸伤的尤其重,皮肉炸开,鲁泊累,将皮鞭投在地上,坐下喘道,“你就是这样管理后勤的?白天喝酒!”
鲁多捂脸后撤,倚在一条石柱,反击道,“我天生不是搞政治的,你也无权干预我的私生活。”
“前线在打仗,后方到处有人饿死,你酒池肉林,居然说是私生活,不知廉耻东西。”
“我说不过你,你放过我吧,流放也行,或者一枪把我打死,就像你打死我妈那样!”
鲁泊从椅子上弹起,掏出佩枪上膛,纪澈抱臂拦住,枪对着穹顶响了一声。
夜晚。
无窗的石头小屋,一支蜡烛,将军的防弹衣丢在地上,头发散乱,盘坐在一张矮桌前,酒盅一旁,堆积着一些小动物的骸骨。
总理推门进来,将军问,“他们祭司安排好了?”
“是的。”
“给他吃好一些,别饿瘦了,毕竟是挂了六国帅印。”
总理偎在矮桌旁,取了些酒自用,“你打算如何处置桃花王子?”
“这确实是个问题,按律当斩。”
总理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不算是个坏孩子,只是,投错了胎,他应该是个艺术家,我刚问过一些官兵,他们对鲁多都很有意见,这个时候,只能牺牲他了。”
“是呀,可是我已经亲手杀了他的妈妈,现在,还要我亲手杀了她的孩子吗?神啊。”
“这不会影响你的威信,全国人民都知道,你只是在行使自己的责任,他的母亲,是鬼国的公主,也是个间谍,她向鬼国传递军事情报,证据确凿。”
“你要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吗?”
“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事业总有代价。”
“你为什么不生个孩子?”
总理不语,见将军已经喝醉,行了端手礼,退出房间。
夜深时分,一声枪响。
第一缕阳光洒进牢房窗口,纪澈被绑在十字架上,他左腹有枪伤,还在滴血,他的对面,站着将军,左眼与脚踝缠着血迹的绷带。
卫队长苏帕进来,对将军耳语了什么之后,又出去。
将军下巴抽动,倒吸一口气,身体不自主的颤抖,他走到十字架前,“纪澈,不管你怎样想,我恳求你,请说出第三个刺客的名字。”
纪澈抬头,微笑,“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吗?”
“不会。”
“哈哈,暴君。”
“为什么!一夜之间,你杀了我的两个儿子,现在,我只剩最后一个儿子,求你放过他。”
“其实,我最想杀的是你,你说过要践行诺言,建立宪政,但你时时刻刻都在违背信仰,你的心里,除了权力,已容不下其它。”
“你杀了我,天下大乱,会死更多的人,难道你的法治比人命更重要吗?”
纪澈唾出一口血水,“那也比建立一个鲁家王朝的好,你大概不记得了,当初,我们为什么起义!”
苏帕再次进来,耳语道,“首都那边的叛党,个,已经处决了,还有一件事,借一步说话,”苏帕扶跛脚将军退出牢房,“老大!现在必须做一个决定,我的意见是,最快速度返回首都,家里老二遇刺的消息已是满城风雨,我怕是,有第二波政变,你知道的,纪澈这人,根基甚深!”
“不,不在于这几个人,在于军权,不能回去,军队都在前线。”
“对,我现在就给军队发报,班师回朝。”
“不,现在撤军。北方六国大军压境,国土沦丧,再说,我还要去前线,找出我家老大身边的刺客,那刺客现在还没动手,肯定是在犹豫,我必须尽快!”
“好!就按你说的,可是时间来得及吗?”
“可以,我抄近路,波尔知道黑山一条近路。”
“黑山!?上不去马,你有伤,走不快的。”
“我有波尔,他可以驼我,你带上镇远城所有的兵力,返回首都,主持局面。”
“只有这样了,我再分出来几个人,走大路送祭司到前线。”
“好,最后一件事,你进去,审问纪澈,然后杀掉。”
“好。”
鲁泊前脚走,苏帕后脚进了牢房。
“纪澈!还有话吗?”
“他若得胜归来,即使他不想当国王,也会被民众举为国王,他早就不是我们认识的鲁泊了,他要独裁,他要背叛自己的信仰……”
“闭嘴!大战在前,谋杀主将,这是通敌!”
“你看不出来吗?权力早就腐蚀了鲁泊。”
“你错了,他一定会让政于民,他的心一刻没有变过。”
“哼,但愿我是错,据我所知,人心是下贱的,所以,才要创造出高贵的宪法,而鲁泊,不会遵守宪法。”
“肯定还有一个刺客,是谁?说出来,留你一条活路。”
“我们也共事二十多年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那就废话少说,上路吧,”苏帕抽出烧刃短刀。
“那就不说废话,你给我笔纸,我写点有用的话。”
8、山路
天空在摇晃,将军伏在波尔的背上颠簸,正是正午,汗液将他们粘在一起,已经不间断走了一天半,夜里只休息过两小时,波尔体力透支,脚下不时倾斜。
两山的之间,有一片平坦。
孩子,把我放下来,休息一会儿,将军说,其实,你可以送我去鬼国,这离鬼国也不远了。波尔没有幽默感,只是站着发愣。
一只钢笔大小的八翅白蚁从水壶上爬过,波尔跳起,脱鞋,用鞋底将它拍死。
还能坚持吗?将军问。波尔点头。将军又问,为了提神儿,我们相互讲点故事,可以吗?波尔点头。将军说,我有三个儿子,一夜之间死了两个,你有自己的孩子吗?波尔摇头。将军问,讲讲你的故事,你的家人。我?波尔放下水壶,我家人抛弃了。是吗,为什么?将军问。我吃的太多,开始,我们都在一辆马车里,到处游荡,有一天,我拉完屎,回来就找不到车了。也可能他们遇到了别的情况,孩子。不会的,地上有一个包袱,他们留给我的。里面有什么。有几个馒头。然后呢。然后我只能往黑山走,听说那里有很多变种鱼可吃。你找到变种鱼了吗?给我讲讲。找到了,没有那么多,两天我只捉了一条,若不遇见我现在的妻子,我还是会饿死。她鱼很多吗。是,她在山洞里,挂了很多鱼干,我一顿吃下去一面墙。变种鱼好吃吗?不好吃,刺多刺硬,煮不软,要嚼很长时间,我实在太能吃了,后来,就只能去鬼国的军营里吃。你觉得祭司怎么样。他对我很好,我背叛了他,波尔低下大脑袋。给我讲讲你的妻子吧,你爱她吗。爱,非常爱,我爱。她漂亮吗。她吗,她是个畸形人,只有半张脸,但在我眼里,她是最美的。很好,一切向前看,我答应你,打下鬼国,解救她下山,包括所有黑山上的人,分给他们土地,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二人相持,向前走过一段距离,波尔背上鲁泊,攀登下一座山。
波尔,这是最后一座山了吗。是的,将军。如果赶得及,天黑前,可以到达前线。但愿吧,将军。你对鬼国军队知道多少,这次来多少人。我去的时间不长,我只知道军队像乌云一样多。武器呢,这次他们带了什么武器。我见到了云梯,投石器。有火炮吗?那种个头很大的。没看到火炮,但是沙俄国带来了机甲,出征前的会师我看到了,那种大得吓人的机甲,我从没见过那种东西,它站起来,有两层楼那样高。你说它,不是它们?它有多少个。我只见到一个,将军。
啊!当心!
波尔一脚踏空,将军被抛上天空后,重重砸在地上,再去看波尔,他的大半个身体已在山崖外面,鲁泊用指尖抠出石缝中的一条树根,甩过去,波尔抓住,缓慢攀爬,到树根崩断时,刚好脱离危险,波尔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知道我为什么不配亲随吗?将军说,我已经好多年不配亲随了,他们都死了,为我死的,所以你小心点。波尔坐在地上哭:我背叛了祭司,我对你也没有忠诚,我那天,只是不想被砍死。是的,谁都不想被砍死,这没什么丢人的,哭吧,哭一会儿就好了。
9、前线
前线作战室。
墙上,是一幅很大的地图,依着等高线,标记着敌我战力的诸多数据。
少将鲁炎正和田参谋眉目传情,虽然不易被人发现。
田参谋嘴唇鲜亮如樱桃,今天,他穿了件薄料军服,裤缝熨得刀锋一般笔直,圆臀上翘,像布袋里装满了苹果,他轻咳一声,捻住教鞭,轻步到地图下。
“各位,他们的将军正在赶来,预计明天能到,今天,根据空中侦查,现在可以,把这个六个小国的军力,排排座次,我的数据是:鬼国、大梁、沙俄、泰坦、新波斯、维京。”
一名中校军官起立,“我不同意,至少把沙俄放在第二位,侦查机不是说?在他们的军队里发现了机甲。”
田参谋反驳,“大梁才是第二,他们人数众多,武器精良,训练时间最长。”
中校军官不屑,“武器精良?他们那也叫武器,他们远道而来,一大半人用的是石簇弓箭,这是攻城战,不是人海战,机甲才是防御重点,沙俄排第二!”
鲁炎含着香烟,笑意吟吟抚着漂亮的大胡子,像极他的父亲,他示意军官坐下。
田参谋继续,“趁他们立足未稳,我的作战计划是,先攻最难的,打掉他们的头目,其他自然猢狲,这次,我们还有南方的地道战专家,可以反其道而行,将地道挖入鬼国阵地下方,同时,呼叫空中支援,直接轰掉沙俄的机甲,战争只需一天。”
“我不同意!”还是那个军官,“空中支援只有一次,大战初始,怎可以精锐尽出!”
“你!”田参谋急,拖出杀手锏,“这可是鲁少将亲自拟定的作战方案,是绝对正确。”
又一个军官起立,敲桌子,“哪有绝对正确的事!要不是因为之前的轻敌,怎么会被人家逼到这黑阴关?这是最后的防线。”
“也别说得这么夸张,”鲁炎起立,按住各方,“我们这是战略撤退,以我们的城墙和军力,对付这些乌合之众,始终是绰绰有余,我看!三天就可以结束战争。”
“将军到!”门外有人喊。
所有人起立,正视前方,抬起下巴,行端手礼。
将军旋即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左眼缠着绷带,大汗淋漓,略显狼狈,站定,用一只右眼巡视每个人,过会儿,他向波尔递个眼色,巨人携刀走近田参谋,一下捅透心肺,血液即刻灌入肺泡,田参谋气息只出不进,像一颗风干的石榴,逐渐干瘪下去。
将军坐上首座,放下军帽,于是所有人根着落座,除了鲁炎。
“调查过了,田参谋是纪澈的同党,波尔,卸下他的军徽,他的家属,三代不得从军,鲁炎,站着干嘛?有话要说?”
“父亲,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会错,纪澈死前招供了,现在,参谋死了,你来当我的参谋,我接管你的军队。”
“是。”
夜深,帐篷外,两支烟头星火攒动。
儿子比父亲高出一头,军装漆黑,像座人物石雕。
“你的两个弟弟死了,你看上去,并不是太难过。”
“也许吧,我士兵死了,我会难过,可他们,我跟他们从小就不太熟,况且,现在军官都在传,你要做皇帝,将来接班儿,我算是少了两个竞争对手吧。”
“少传谣言,你现在考虑的,是怎样守住这个黑阴关。”
“这不用考虑,我不会败,他们不会胜。”
“这回不一样,你擅长是攻城,这回是守城。”
鲁炎喷出烟气后甩掉烟头,“正反都一样,侦查过了,他们没有重炮,对我们造成不了威胁,要没别的事,我刷牙睡觉了。”
“现在,不是闲聊,是在商议军事行动!”
“是,请指示。”
“我的意思,抽调出一半守城的兵力,作为后备队。”
“后备队?一半的兵力?后备队完全可以用民兵,抽出一半,守城如何保证?”
“你说过了,他们没有重炮,那是你作为参谋长的职责了,反正,要塞战的兵力部署,也就是摆弄好几何图形。”
“好吧,没别的事,我刷牙睡觉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
“当然!你知道的!田参谋不可能是叛党,你只是借机警告我的性取向!”
“你懂就好,杀了田,一可终结内部猜疑,二可稳住真正的刺客,刺客在迟疑,这给你争取了时间,但你自己得明白,你不找出他,他就会杀了你,最近,有新入编的军官吗?”
“有一批吧,名册在作战室。”
“叫人送过来,我看看,反正睡不着。”
10、侦查
黑阴关,阴山通道的尽头。
城头之上,放眼眺望,黑山高峰环抱,极目处,有一蜿蜒入口,这是一个天然的瓮城,易守难攻。
“父亲,我们的城墙百米高,下头坦荡,一览无余,既有护渠,又有重型地雷,就算战神,也过不来。”
“年轻的参谋长,永远不要低估敌人的决心。”
“我还加强了防务,”鲁炎指了城墙两端,“连发机炮,专门对付机甲,万无一失。”
“那么很好。”
通讯兵,“报!囚到!”
祭司带到,走起路,锁链哗哗,他先鞠了一个深躬,“我亲爱的将军,您的伤好些了吗?”
“一切都好,托您的福,一周躲过去两次暗杀,”将军手指高处一角楼,“打开他的链子,锁里头,他会目睹我们的胜利,鲁参谋!我的飞机准备了吗?”
“是的。”
父子步下城墙,乘马车来到土石跑道的机场,这里停放着三架型号各异的螺旋桨直翼飞机,飞行员小跑过来,行端手礼。“我认识你,八指伊汶,最勇敢的飞行员。”“是的,将军,愿听调遣。”“哪架飞机航程最远?”
伊汶来到一架木质飞机跟前,“它,更轻,但是防护很差。”“就是它了。”
飞机只能装下两人,摇晃着起飞,绕了个圈子,掠过城头,滑向天空,眼下的事物逐渐变小,又过一阵子,地面的一切如同清淡的泼墨,没有色彩,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
发动机颤动,鲁泊捉住耳机与飞行员对话,“来前线多久了?”
“不到十天,前面就是鬼国大营,这个高度可以吗?”
“下降三米百。”
鬼国阵营并不整齐,他们将几万军队贴着山形排开,黑色是步兵,酱红是骑兵,工兵是土色,守护着巨大的云梯,还有一小簇白色的兵种,以前没见过,鲁泊拿出小本记下。
相隔一个山脊,是更庞大的大梁军队,一片通体的大红,他们是刚刚越过阴山的蒙古外援,人数众多,但没有发现有出奇的武器,以冷兵器为主,木轮的运粮车伏若长龙,由一些劣马牵引着,这是他们的作战习惯,走到哪里都带着大量粮食。
再飞过一个山脊,黑色与黄色的混合体,沙俄国与泰坦国的联军,他们刚刚结过亲家,现在还是蜜月期。
“啪啪!”地面两声枪响。
木质飞机乘着气流迅速拉高,钻进云雾,“将军,您看到机甲人了吗?我看到了,用帆布盖着,但能认出来,有七个!”“是的,也可能是迷魂阵,沙俄有一批不错的技师,能修复核前纪的发动机,这是他们的优势。”“除此之外,这些假高加索人也一无是处,他们要随着辐射云反向迁徙,疲于奔命。”
穿越稀薄的白云,飞机逆风下降,这不但遮蔽了发动机的声音,还听到了新波斯军队的号角,这是一条正在行进的长蛇军队,队伍最前面有几排巨兽,整齐的挪动。
将军,无眼兽!它们还没绝种。可能是新繁育出来的,就差维京人了。有消息说他们还在海上,可能并不愿意参战,有意拖延。是吗,也可能他们路上被西匈部落缠住了。将军,燃料马上过半。调头。将军,我还有一个请求。讲。我想要一个俯冲,这飞机下面有六发榴弹,飞到沙俄的头顶,扔在机甲上头。他们人多,会举枪扫射。飞机从山后拉起来,突然出现他们头顶,加上阳光帮忙,他们来不及反应,说不定能炸毁它一个。孩子,你很勇敢,可能会成功,但飞机上有我,我死了,这仗就不用打了,还有任务,这次的任务是侦查,不是拼命,还有你,你将来会有更大用处。
飞机继续拉高,一直攀升到上限,远离一切武器的射程。
“孩子,现在可以聊聊天了,为什么是你?”
“将军?”
“纪澈。”
“什么?将军。”
“你可以杀了我,就现在,或者我们同归于尽,只要你觉得纪澈是对的。”
沉默,只有发动机的轰鸣,一段时间之后,飞机下降。
安全降落,地勤人员围过来,座舱盖并未打开。
“我承认,我与纪澈有过协议,因为我的身份,我是大和族。”
“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我刚到前线,还没机会接近鲁炎。”
“接下来怎么办?”
“纪澈已死,我打算放弃。”
“我可以既往不咎,我们这个国家,内部不能再闹了。”
舱盖开启,伊汶率先爬下飞机,没有行礼,匆匆离开。
远处,一小队士兵疾行,为首的是波尔,手里提着一只大口袋,很快到了面前,口袋扔下,一队士兵围上,将矛尖下抵,两个年轻士兵喘说,“我发誓,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恶习的东西。”“莫伤它,它的祖先有功劳,它帮助过大卫王终结植物的统治。”
束绳拉开,一个背部硬壳的变种人缓缓爬出口袋,他(它)的眼珠黑亮,睫毛硬如钢针,爬了两下后,一动不动,两个士兵用长矛将他挑翻,这东西腹下有八条甲壳化的手脚,最上肢尖锐乌亮,一看就是刨地的利器。
“驯养的地蛹人,鬼国的前锋!”
“发现了多少个?”
“一共五个,幸亏有南方派来的地道战专家。”
“带我去看看。”
小队出城,正门外,风正冽。
走过几百米,看到几座新起的土堆,土堆之间,聚集着百名长矛兵,一名南方专家自地道钻出,手里握一把秃了尖的兵工铲,他虽穿着全封闭盔甲,但姿态轻盈,这盔甲,通体浅蓝,纹路细密,表面水光闪闪。
将军上前握手,被对方护甲烫了下。
对不起将军,专家说话,我在下头刨地,温度有点高。他的声音从人工腮里发出,有点怪异。将军问,你在下面不带氧气瓶吗?没必要,我注射过人工红血球,一代半的纳米技术,无氧环境也能撑上几个小时。围观士兵纷纷发出啧声。说话间,又一个专家从洞口爬出,拉着又一个地蛹人,这大甲虫刚被拖出洞,就被两个士兵翻个底朝天。这个专家也没摘下头盔,自顾的说,看到了吧,这东西没有生殖器,容器繁殖,肯定量不少,可以断定,这种东西会越来越多,得想个办法,你们前线地质探测器短缺,这是个麻烦事,你们需加派人手,五人一队,日夜巡视所有地面。我们不能主动出击吗?将地道挖到他们底下,将军问。蓝色专家一齐摇头,很难,地质复杂。
11、第一天
晨雾,远山隘口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战争如期开展。
“要做战前动员吗?”参谋长将话筒递过去。
“做个屁,我们父子俩站在城头,就是最好的动员。”
波斯骑士驾巨兽一字排开,狂纵向前,跟着大地颤抖,奔至中场时,几个没来得及逃回城门的长矛兵被踏成肉泥,巨兽继续向前,引爆了成片的地雷。这些无眼野兽,身形若大象与犀牛的结合体,本身有极厚的角质层,再加上碳钢的防甲,一般地雷很难毁伤它们。
兽群嘶叫,奔涌过护渠,直达城门,城头两端机炮大作,一发炮弹打中一头巨兽脊背,骑士炸成血浆,巨兽失去引导直撞城墙,轰然倒地,也有几头撞对了地方,将城门顶出一个个浅洞,“射骑手!”基层指挥官喊,所有的火力向着骑士喷射……
鏖战后,巨兽损失过半,幸存的骑士驾兽调头逃窜,又踩响一片雷区。
“和以前一样,先用无眼兽开路,毫无新意,”鲁炎已束好盔甲,扶着垛口向下探望,父亲站在他的身后,他也有意表现一番,“下一波肯定是步兵,看我的吧。”
“你现在可是我的参谋,非作战人员。”
“放心吧父亲,这些歪瓜裂枣,对付他们砍瓜切菜一样容易,我现在就下去。”
“非下去不可吗?”
“我非去不可,这里兵,百分之九十都认识我,百分之百都在看着我,将领以身作则,是这支军队的传统。”
远方雾厚,鼓点低沉。
白色云梯高耸,它的下面,出现了一个方阵的红色军团,步伐整齐,喊着的节奏,渐近城墙时,几队劣马从队伍中冲出,拉着床弩,冒着箭雨向前推进,到达射程后,马头调转,射手爬上上双层床弩,瞄准,扣动扳机,上百支顶着火药弹头的弩箭平飞城门。
一扇城门轰然倒塌。
红色方阵收窄,沿着无眼兽开辟出的安全通道推进,无数子弹与箭头来袭,打在他们头顶的盾牌上。
城头机炮再鸣,红色士兵血肉崩飞,方阵大乱,散做上百个小队,游过护渠,直扑城门。
城内甬道,正拥挤着大队骑兵,鲁炎位列最前,城门洞开,战马一声长嘶,鲁炎第一个冲出城门,弯刀落下,削去一名敌兵的脑袋,马队随即杀声震天,铁甲奔流,马蹄飒飒,呼啸中与刚刚抵达的敌军撞作一处。
红色方阵将近全军覆灭时,波斯人驾无眼兽杀了个回马枪,直接冲进乱阵中踩踏,鲁炎当下一惊,若不是几个亲随以死相护,恐怕凶多吉少。
马踏刀砍后,留下无数残肢碎肉,敌方鸣金收兵。
鲁炎得胜,返回城中,父亲执水袋迎接,为他牵马。
进城,鲁炎下马,行端手礼。
“怎么样?”父亲问。
“好多天不杀人,有点生疏了,杀戮,像一种语言,不用就生疏。”
“没想到你多愁善感了。”
“没想到,这次他们会协同作战,以前的联军还记得吗?车轮战,互不配合。”
“是的,年轻的参谋长,这是个新情况,今天他们只是试探,试探我们的部署,况且,他们还差点救走祭司。”
城头角楼,挂着几个彩色风筝,以及风筝士兵的尸体。
12、第二天
“好吃,很好吃。”
“羊油少了点,要不更好吃。”
“我的孩子,你一次能做多少人的饭?”
“人。”
“那三顿就是人?”
“是的将军。”
“你一个人吗?”
“我还有两个帮手。”
将军正与抓饭师傅交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露天餐厅设在医护站旁,伤员优先享用抓饭,波尔取了一只钢盆,挤开伤员,盛得冒尖。
鲁炎握着一支箭来到火堆旁,虚声道:“父亲快看,大梁的箭头,80%都是这种燧石做的,可见他们军力的空虚,今天,侦察机没有发现他们有组织进攻的迹象,我看,不如我们主动出击,直接攻击武器最差的大梁军,伤其十指不如断一指。”
“思维混乱!你是来守城的,不是让士兵出去送命的。”
“可是父亲,战机稍纵即逝。”
“耐心等着吧,你放心,他们肯定还有鬼主意。”
20里外,敌营,彩色大帐,烈火熊熊,石桌的烤肉上插着几柄匕首,北方五国军事首领聚食。
新波斯很愤怒,在昨天的战斗中,无眼兽损失巨大,头领使酒杯在桌面上砸来砸去:说好的协同作战,可我们的损失最惨重。大梁的黄种人附和道:对,维京人到现在都没赶到,却让我们装备最差的做前锋,今天,沙俄的机甲必须做前锋,否则我们就撤军。沙俄不甘示弱,咆哮道:机甲是国之重器,是联军的最后手段,不能轻易使用,来的路上,还报废了一台。说话得讲道理。你们和泰坦相互袒护,你们祖先就是强盗,以前是,现在还是。我用神的阴器诅咒你们这些脑子畸形的退化人种。
飞唾横飞中,较量此起彼伏,翻译官只有一个,居间翻译时,还需要进行修饰,过滤掉脏字,着实为难。
鬼国将军击掌,争执暂息,再击掌,八名束着白色防化衣的士兵,抬进来一只玻璃箱子,众人围拢,里面是一滩白色的软肉,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复眼,恶心非常。
“绅士们,看吧,新蚁后。”
“不可能,蚁后不可能有这么大的。”
“我国培育的新品种。”
“它能召唤毒蚁吗!”
“当然,它正为此而来。”
众部大悦。
进攻于傍晚展开,火把遍布城下。
大梁的军队尤其疯狂,铺天盖地,完全不讲究配合,战线散乱,长官驱赶着士兵,士兵驱赶着劣马,层层叠叠、前赴后继、不计代价,以两千人的损失,将五台云梯推进到护渠前,云梯之后,上百匹劣马拽动铰链,一台巨型投石器张开长臂,长臂末端,白色的软肉被安装正确。
一声呼啸,包裹层层棉被的蚁后乘坐抛物线,飞跃城墙,着陆,玻璃罩碎裂,蚁后立即发出嗡嗡的低频,一个不明情况的士兵接近它,还未辨清,就被软肉里射出的一排尖刺扎透皮肤,伤口立即染绿、溃烂,相近的几个士兵执长矛赶到,又被飞刺击倒,软肉膨胀变红,嗡声延绵,声调不高,却可侵透山谷。
八翅毒蚁听到蚁后呼救,自石缝沙砾砖墙土层枯树钻去,它们平日是勤劳的物种,各自散居,只有听到蚁后的召唤才会表现出超强的攻击性。
飞蚁大如鹰,小如雀,腹部进化出毒囊,不需要接近敌人,只需要凌空向下喷洒,腐蚀性极强,且效率极高。
嗡嗡的低频,覆盖了方圆百里,联军已鸣金收兵,城头则缓慢聚积起蚁云。
13、第三天
天空灰蒙,将亮。
医疗队还在三两成群的救治伤员,他们是医疗队,也是收尸队,有时也充当杀手,为那些重伤员了结。
蚁后早被烧成灰烬,在它的上面,堆积着山包大小的蚁尸,发酵着刺鼻的化学气味。
鲁炎捂着熏黑的眼眶,呆呆矗在城头。
角楼上的祭司哇哇大笑。
一个蓝盔甲的地道战专家被带到。
“少将,是您找我吗?”
“是我。”鲁炎依旧盯着城下。
“有事吗?”
“有事,我要你挖通鬼国军营的地道。”
“这不可能,我们人手严重短缺,光是对付地蛹人,就已经吃力了,”蓝盔甲回应坚决。
“这并不难,你只需要把地地蛹人挖的洞扩张一些就够了。”
“地质结构复杂,经不起扩挖。”
“那要你们还有什么用!”鲁炎拔出手枪,两名士兵上前,试图卸下盔甲。
蓝盔甲挣扎道,“我抗议,你没有这个权力!野蛮人。”
“住手!”将军赶到,“你疯了吗!”
士兵放开专家,专家气愤难挡,咆哮道,“我警告你们,对我无礼,就是对南国的侵犯!”
鲁炎望着大片的士兵焦尸,情绪失控,小声抽泣,“我只是想挖一个洞。”
专家走后,角楼令人惊悚的笑声再起,“我的将军,你看到了吧,南国人从来看不起你们,就像你们看不起我们,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调转矛头,一至对外,七国联盟,对付一个区区两万人口的小南国,轻松的很。”
将军没有理会,他扶住儿子,“没有时间悲伤,准备一下,敌人的进攻随时到来,天要亮了。”
“将军,我申请空中火力,炸死这帮怪物。”
“南国的空中火力只有一次,不到最后时刻,不能使用。”
“现在还不是最后时刻吗?我的士兵,死了一半要多。”
“总之,必须到最后时刻。”
波斯人辽远的号角又响,若催命的鬼叫,整齐的军队从山隘平铺而来,红的、黄的、黑的、土的,一面面厚如幕布,战争的高潮,似乎就要上演。
军阵行至中场,弓箭射程的边缘,停住,一动不动,像是在等什么。
“轰隆隆隆”天塌地陷的闷响,依山的东城墙宛然垮塌,砖石流雨般落下。
爆炸来自地下,看来地蛹人挖通了城墙,并引爆了炸药。
多国军队,在箭雨地雷之间,跟随着沙俄的地效战车,迅疾向东靠拢。
枪炮四起,烟尘中,有沙俄军官的命令:吊装机甲!
平板车隐藏在军阵之中,掀开红色帆布,扳下减压气阀,机甲人在气动机的帮助下,坐起,站立。
波斯人最先奔上制高点,第一波进攻由他们完成,他们驾驭着无眼兽,倾泻而下,在一道道人墙中冲踏出道路,六名机甲人则依次爬上城头,凭借7米高的钢铁之躯,展开阵法,横扫一切阻碍。
“空中火力,空中火力,我们需要南国的空中火力!”
“飞机赶来最少一个小时,现在只能靠自己,我们的飞机呢?”
“我要下去!”
“你不能下去!”
城门开,鲁炎带着大队骑兵冲出,向东分做两队,一队策应紧随的迫击炮小队开辟平台,另一队携带标枪矛雷,追击敌军尾部。
西边的机炮还在发挥作用,双排35mm炮管已打得通红,这本是从旧舰艇上拆卸下来的防空炮,此时只能向下开火,炮弹打进汹涌的敌军中,并起不了太大的波澜,最多是延缓攻势,更无法阻挡机甲人向城头中央的推进。
三架小飞机跃上城头,航炮齐开,集中打击领头的机甲人,机甲人直被打到瘫痪,它身后的修理员立即爬上去抢修,这机甲电路损毁严重,最终由着它的抽搐,带着维修员一起栽下城头,同时间,第二名机甲人发射出微刺导弹,一架小飞机中弹,失去控制,并刮伤了僚机。
刮伤飞机倾斜着拉上云霄,不消时,以自由落体的姿态向下俯冲射击,它被第二枚微刺导弹击中,便直线下坠,在城头引发了惊天动地的震荡波,与一个机甲融做一体。
城墙上,硝烟焦黑,恍惚不见天日。
城内的白刃战同样胶着,惊恐的长矛列兵只顾在血雾中机械的突刺,甚至分不清敌我。
中午时分,城头几经易手,最终稳定在守方,攻方鸣金。
傍晚的火光中,鲁炎被担架抬上城头,他目光炯炯,却少了一只脚、三根手指,父亲伸过手去,握在一起,角楼祭司哀叹,“可惜呀,亚汉帝国未来的继承人,是个无腿之人。”父子共同向上,瞅了一眼。
“报!”通讯兵到,“电报。”
“念。”
“苏帕回电,国内治安吃紧,派不出援军。”
“立即召集团一级干部会议。”
“……一团长、四团长尸体刚找到,二团长,重伤不治……”
“有专家的消息吗?”
“专家死了三个,还剩两个。”
“他们不是有盔甲吗?”
“可东墙的地蛹人,有五百个。”
“地下工事呢?”
“基本完好。”
“总体战损?”
“还在统计。”
通讯兵刚下去,鲁炎急迫道:“父亲!我们的预备队,是该让他们出来战斗了!”
“你小点儿声,不要被上面的人听到。”
“无所谓了,只要您把预备队放出来。”
“不,他们呆在地下工事挺安全,地上的人,再坚持一段时间。”
“那起码动用一部分储备兵力,部署在两侧山体,与他们展开山地战,阻滞进攻。”
“不,分兵是大忌,不要阻滞进攻,我希望敌人延续全力进攻,你不要把事情搞复杂。”
“父亲,您这是疯了吗!我们快坚持不住了!”鲁炎举起手掌,“您不让我分兵,您却分了一半的兵藏在地下!”
鲁泊看了一眼儿子那只有两根手指的手掌,没有一丝怜悯或动摇,“懂个屁,用脑子想想,这些年,为什么北祸不断?”
“为什么!”
“因为你主事不力,你骄傲的军事思想出了大问题,告诉你,要想一举解决北方问题,最关键的,是取得最大战果,取得战果的要诀是什么?是追击溃军。”
“追击溃军?哪来的溃军?是敌人?还是我们?那也用不着留着一半的兵力吧?嗞嗞。”
“我说过了,我要永久解决北方问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动用后备队。”
“疯子,我要能站起来,现在就杀了你。”
“可惜,你不能,只要我活着。”
14、第四天
夜深,东墙垮塌处火堆骤燃,工兵正高密度的埋设重型地雷。
将军在城头刚睡下,脸就湿了,有水雾,这关口,几乎是全地球最干燥的地方,怎么可能有水雾?脑子在似有似无中顽强的思考。
“维京人来了!”有人喊。
将军起立,用手掐住垛口一块豁砖,借着月光,望向远处,几声震颤,大地爆破,远方关隘涌进来齐天高的波涛。
“维京人炸毁了天河!”又有人喊。
大水如巨人之怒,转瞬来到城下,拍击着所有的空隙,修修补补的城门再破,高压灌城,熄灭了所有的火堆,幸存的士兵纷纷寻找高处,他们奔跑呼号,都涌向城头。
将军被他们挤在中央,密不透风。
“神啊!那是什么!”又有人喊。
波涛之上,一股升力推举起一艘维京战船,踏浪压向城头,它的后面,是第二艘、第三艘……延绵无绝。
“准备火炮!”将军喊,但他的声音根本发不出去,喉咙似被一团干燥的棉絮填塞,再一用力,声带似乎撕裂,咳出血来。
“醒一醒,将军,您怎么了?您在做噩梦。”
将军睁开眼睛,波尔正在晃动自己,还好,是梦。
波尔后面站着八指伊汶,头戴飞行头盔。
“我的孩子,快说,但愿你带来了好消息。”
“对面的人,和我们一样,损失惨重,刚侦查到,维京人正在路上,预计天明到达。”
“他们有多少人?”
“目测不超过。”
“这么少?刚才我还梦见他们,带着船过来。”
“这是不可能的,将军。”
清晨的云,火一般灿烂。
将军放下望远镜,深深思索后,叫来波尔,波尔又叫来通讯兵,将军对通讯兵说:检查南国的通讯。
通讯兵拧开电台,电路测试了十分钟,始终没有南国的回应。
“昨天摔过一下,恐怕是二极管坏了,”通讯兵擦拭着脑门的汗水,“不过,还有备用线路,用对讲机阶梯传话。”
“击鼓传花?”
“是,不过距离终端有多公里,中间需要40多个无线中转站传话,加上反复确认,至少需要30分钟,”通讯兵斜眼看着角楼,有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好吧,现在请求空中支援,就现在。给我一瓶水。”
波尔递过来一瓶水,将军接水,插在腰后,双手使力,攀上角楼,打开祭司的镣铐,把水递给他,连同单筒望远镜。
“慢点喝。”
“你打算放了我?”
“除非你们的军队打胜仗。”
“底格里斯的王啊,我有个提议,我们还是和解吧,我一直都有这样的心愿,战争始终无法带来幸福生活,这一点您不确信吗?”祭司捡起望远镜,将焦距拉至最远,空气透亮,可以直接看到山口,那里正有一小队人马通过,大旗高举,旗帜前面,是骑在马上的维京人,旗帜后面,是些畸形的姜黄色人形,不像战士,他们被锁链串在一起,像战俘,“噢,是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区区几百人。”
“是啊,不过我还是提议和平,很明显,维京人征服了西匈人,对于你来说,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如果你是自由人,你最想做什么?”
“我吗?我对种植最感兴趣,我希望种一些粮食瓜果,自给自足,可惜,北方糟糕的土壤与辐射,不允许我有这样的奢望,你呢?底格里斯之王,你最想做什么?”
“我,只想举办一场葬礼,把我两个儿子,埋葬在妻子身旁,把儿子还给母亲。”
“那现在还来得及,我们都知道那黄色的东西什么来头,你们挡不住的,你的身后是年轻的亚汉帝国,一旦这里失守,北方联军会像分割肥羊那样,将你的人民宰杀殆尽,死的人够多了,不如我们各自休息几年,你放了我,我让他们退兵。”
祭司裹上金色袍子,随将军从角楼攀下,站在城楼的中央,他将宽大的袖子舞起,远处的军队渐渐停下,一个旗语兵下马,与城头互动。
谈判了近了半小时后,维京人首领兜住缰绳,第一个调头,马上的其他人纷纷调头,驱赶着黄色的人形怪物后撤,就在此时,军阵中腾起一团土雾,一颗重型地雷爆炸,敌人立即乱作一团,黄色怪物趁乱杀死几匹马,枪声四起,乱枪打碎了几个怪物的头颅,最终,还是马上人掌握了局面,首领高喊着复仇,士兵鞭策着一排俘虏一字向前,在护渠前停住,骑兵下马,将这串怪物的锁链打开,使散弹枪指着,然后驱赶第二串怪物,预备开锁。
第一串怪物被释放后,立即散做小黄点,跳蚤一般向前弹跃,不过十几秒,第一只怪物已经跳上城头,他们下肢极粗,岩石般坚硬,没有腰,脑袋极小,周身分泌着粘稠恶心的组织液,手臂骨骼外翻,可如一把利刃般使用,轻快地便杀死几名守兵。
城墙百米高,跳蚤人轻松一跳就是两百多米,所以,他们几乎是从天而降,守兵的长矛,根本刺不进他们的甲壳。
马上的维京人吹响长号,远方有回应,大梁军的云梯缓缓出现在地平线,在燃烧的霞光中,时隐时现。
第二批跳蚤人被释放,紧跟着是第三批……
大梁军将队伍打散,人马混杂,混乱中冲锋进攻,他们故技重施,用床弩平射城门,取得一定进展后,用人盾掩护爆破手抵进,将一根根爆破筒塞进城门的裂隙,轰鸣,城门再次倒塌,负压将火焰吸进门洞,烧红甬道,被灼伤的守兵纷纷弃战逃窜,联军则人嘶马叫,纷至沓来……
祭司摇头中叹息,将军双手合十,将手表贴在额头祈祷。
由远及近,阵地上空,发出鬼怪的巨大啸叫,可怕至极,似一柄长剑割破苍穹,是超音速战机,所有人将头抬起,一架旧制苏27,破天而降,俯冲,俯冲,在维京人头顶几米高的天空划过一条弧度,所到之处,强大的冲击波,将人、马、黄色跳蚤震得七窍出血。
在可视的高度内,机头调转,航炮激射,跳蚤人成群的被击中,甲壳爆裂,汁液飞溅,顷刻,维京人的方阵化做一滩黄水,战机继续突进,将四颗巨大的燃烧弹,准确的投掷在以大梁军为主的联军上方,随即战机向上横滚,留下一道麻花轨迹,炸弹空中爆炸,飞机已然飞离,优雅的消失在山后,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巨大的爆炸与死伤,瞬间将联军的斗志摧毁,士兵们调转方向,相互踩踏,大溃败爆发了。
预备队接到命令,自地下工事倾巢而出,局面大定。
15、得胜
前方传来的战报,预备队追击迅猛无匹,战果正不断扩大,军队上下一片欢腾,甚至有军官提出直捣黄龙的请求。
吃完抓饭,伊汶又往口袋里装了几颗缴获的波斯枣,跃上马背,边走边嚼,跟随清扫战场的分队,沿敌军尸体横陈的路线,来到黑山下。
四处狼烟,满目焦黑,不过还算安静。
这是黑山下最大一处大和族的聚居点,沿河一岸,在两个山口之间,连绵4公里,杀戮已过去,不再有痛苦,一个漂亮妇人的肠子被扯出小腹,一只野狗凑上去,哄起一层绿蝇。
大量新鲜的尸血染透河水,在河弯中央,有一处小岛,像一个自然村落,中央矗立着一座水泥滑梯,有低矮的树屋,有小孩的尖叫,还有大人的笑声,很大。
兜马涉水,奔向树屋,几个金黄头发的士兵正在射杀滑梯上的孩子,滑梯下躺着几个男孩的尸体,一个活的女孩在梯顶瑟瑟发抖。
两个士兵正切开一个八指男孩畸形的胃,“哈哈,难道他们的胃,进化到可以消化树皮的地步了吗?”“真的哇!历害,三个胃。”
“你们在干什么!他们不是鬼国的人!”伊汶策马来到。
“魔鬼的孩子而已,”一个士兵边回应边解剖尸体。
“我说了,不许折磨他们!”啪!马鞭打在士兵脸上,士兵捂脸暴跳,“混蛋!你敢打我!”另有士兵指认道,“我认识你,大和族的杂种,你无权对我们发号施令。”
“大胆!我军阶比你们高!将军叫你们来,是解救黑山的,不是残害黑山的。”
“我说啊,伊汶少尉啊,东亚岛国劣等民族的后裔啊,我们经历了浴血奋战九死一生,难道还不能有一点娱乐,战后物质,50%归士兵所有,这是将军刚刚颁布的军令,你比将军的官儿还大吗?”
“你们这是要造反?”
“造反的是你!”“造反又怎样!”“杀了你,就说是鬼国人杀的!”几个士兵怒目圆睁,渐渐聚集在一起,脸上有伤的士兵扩张鼻翼,缓慢张开长弓。
一番近战,伊汶的弯刀砍翻了两个士兵,腹部也被一根长矛刺透,鲜血涛涛,眼见命不能久,他拔出手枪,乱射一气后,策马回城。
音乐、手把肉、美酒,盛大的庆功宴正处于高潮,从城脚到城头,没有人注意到伊汶滴血的腹部,他直接走向将军的席宴,坐在轮椅上的鲁炎看出一些异端,单脚跳起阻拦,祭司大喊小心,挡在了鲁炎前面,伊汶扬手一枪,祭司倒地,又是一枪,少帅倒地,在众人的惊骇中,枪口已抵在将军头上,“跪下!”
将军跪下,爬到儿子身边,这一枪狠,打在心脏的位置,血液决口般喷涌。
“收回你的军令!”伊汶叫。
“什么军令?”
“放过那些孩子。”
“我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打死我的孩子?你这残暴的东亚民族,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我要清洗你的种族,我对天发誓。”
“我不需要解释,我来是给你提个醒,记住你对民主的承诺,对民族的承诺,”伊汶枪口朝上抵住下巴,一枪轰掉了自己的天灵盖,脑浆溅满杯盘。
手术后,祭司又挺了一天,临死前,他要求见到将军。
“底格里斯的王,我临死前还能喝到高度酒吗?”
“当然,你应得的。”
波尔取来酒,伺喂祭司几口。
咳嗽,“多么不可思议,这种酒居然存放了年,依旧清澈美艳。”
“无疑,这是文明的遗迹。”
“奇迹呀,我的王,人类的文明要延续,就不能赶尽杀绝,我请求你,停止北进,停止屠杀,看在我为你儿子挡了一枪的份儿上。”
“但他还是死了。”
“是啊,我干了赔本买卖,但我的精神,却怎么感觉升华了呢。”
“是啊,您总是赢得尊重。”
“那你答应我的要求了吗?尊敬的底格里斯之王。”
“我答应你,停止对鬼国的报复。”
“那就好,我有预感,不管你将来是帝王,还是总统,你都会是一个好人,好人是天生的。”
“不,我即不是国王,也不是总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回国后,我会卸任所有职务。”
“还有一个请求,请不要叫我们鬼国,我们的名字,霍霍罗伯斯坦君宪民主共和国。”
祭司倒气,歪嘴,死掉。
16、理想国
首都,民众狂热,手持鲜花美酒,海潮般涌向得胜门,每一个归来的士兵都受到了英雄般的对待。
将军的吉普车,被18匹骏马牵引,一路赶至午门观礼台。
礼台上,并没有出现南方代表。老将苏帕耳语道,“南方代表刚刚回宾馆了。”
“宾馆?那援助协议呢?”
“一块儿带走了,他们说是国内舆论压力太大,要重新考虑援助。”
“为什么!”
“在这场战争中,他们死了三个专家,并受到了不礼貌的待遇,他们的议会,要重新考虑援助条款。”
游行到中段,将军扯下头上绷带,露出一只似盲非盲的眼睛,拿起话筒,于是,全体肃静,倾听着。
“我最爱的子民,你们的将军,已经老了,他刚刚失去了三个儿子,疲惫不堪,他在此,向你们请求退休。”
鸦雀无声。
“我最爱的子民,我将一生都奉献给了你们,请你们容许一个老人的内心愿望,从今天起,我不再担任任何职务,一切权力交给预备立宪委员会。”
人群骚动,偶有泣哭。
观礼结束,将军并没能参加三个儿子的葬礼,他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星期,高烧反反复复,瘦了二十斤,皮肉松懈,相貌大变,病情刚有好转时,收到了女儿的来信,挣扎着坐起来辨认字迹,是的,是她,她正在筹备婚礼。
波尔!将军叫。在。把通讯兵叫来。是。
将军,通讯兵说。给我女儿发报,就说,我会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如期参加婚礼。
清晨,灰霾,辐射云警报响彻城市,一辆绿色的吉普车,穿行在空旷的大街小巷,辗转来到西郊机场,这里孤零零的停着一架双螺旋客机,送行的民众整齐分列跑道两边,披着满是破洞的防护衣,沐浴在核辐射的细雨中。
将军挥别苏帕,只带随从波从登机。
飞机孱孱起飞,钻进黑色云层。
波尔,将军说,你脸色不太好,老婆和岳母,接下山了吗。是的将军,可惜,她们没能活着下来,波尔流泪。什么时候的事。我也是才知道,两个星期前,军队清山,几个不守纪律的士兵,将她们先奸后杀。……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严惩凶手。这不重要了,将军。让我们闭上眼睛,为她们天国的灵魂祈祷。也没有必要了将军。都是我的错,你如果想杀谁,随时可以。没有这个必要将军。
机头一直向南,不知飞了多久,当将军从睡梦中醒来,他惊惧的发现,一架战斗机竟然在伴飞,修长的对空导弹以及飞行员头盔的涂鸦都清晰可见,此时,这名飞行员正看着自己,并按动开关,发出了亚音波。
这种亚音波,属武器级别,它能够轻易穿透各种密度的隔层,古怪但清晰的传达语音,并伴随伤害,虽然飞行员使用的是最低功率,但此时将军耳膜嘶叫,头疼欲裂,他本能的缩成一团,客机飞行员摘下头盔,张大嘴巴急拍双耳,试图寻找一种想象中的气压平衡,但根本无济于事。
“怎么回事!我们是客人!快和他们说!”将军拍打飞行员肩膀。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电台故障,不能和他们沟通。”
亚音波在不断传递警告:请表明身份,表明身份,否则马上击落,马上击落。
声波功率在逐级加大,波尔抱住将军的脑袋,拼命挤压,最终将军昏迷在一道彩色的电流中。
迫降成功,飞行员死了,他将有一定防护力的头盔给了将军,波尔也死了,他用巨大的身体包裹了将军的脑袋,使脑浆免于爆裂。
一片模糊的色彩,绿色病房里,金色的病床,白色的医生,以及蓝色的战斗机飞行员,这人上前一步,立正,“听说您醒了,万分抱歉,你们飞机的通讯器材坏了。”
“可你应该看清楚我们飞机上的标徽,以及应该记得约定的日期。”
“我说了,万分抱歉,将军。”
“我是来参加女儿婚礼的,我错过了吗?”
“没有,婚礼后天才举行。”
飞行员走后,病人问医生,他是谁。他是你女儿的未婚夫,赫顿,医生答。你认识我的女儿吗?很多年前到你们国家当人质的女孩,将军问。当然,我们都认识她,医生指了下窗外,一幅广告牌就在对面楼顶,“鲁青青画展-核后纪画廊”,医生轻咳,继续说,不过我不同意您的说法,她不是人质,她是一名优秀的留学生,仅此而已。我想见到我的女儿,将军说。会的,您是贵宾,等他们送来礼服,你去哪里都可以,不过,您的病情,今晚还需要休息。
医生交班的空隙,医院溜出来。
天晕黑时,他偷了一辆电动摩托,其实也算不上偷,所有的车辆都没有上锁,之所以选摩托,是因为车库的汽车都没有方向盘,完全的智能化,叫人无从下手。
远处有辉煌的丛林,格外吸引人,那一定是摩天楼,是市中心,不过,还是从郊区迂回接近比较好,将军的作战思维。
夜风的山顶上,空气清冽,俯瞰城市,四台巨型万向风车,各耸于城市四角,据说整个城市是被挖空的,当辐射云来袭,靠着这四台风机与地下风洞的配合,可以分流掉99%以上的空气辐射物,使城市免于污染。
摩托车静谧的行驶,郊区联排的别墅,前后都有花园,蜿蜒曲折往前,分布着学校、市政、艺术馆、美食街、夜总会,公路如此洁净,沿途没有看到一处垃圾,甚至找不到一张废纸,越接近市中心,越会看到三个人的头像,他们分布于大街小巷,三个穿着帅气蓝色盔甲的年轻战士,并有标语:永远的缅怀,我们爱你。
最高的一处摩天大楼,腰部似有青龙,在探照灯的摇摆下,可以分辨那是盘旋上升的湿云,若虚或实,大大小小的建筑机器人在地面穿梭,不断向上输送建筑材料,看来,这楼只建了一半。
饿了,在清水河的一处浦地,草坪上有装着水与食物的机器,老鲁泊弄了半天,机器无动于衷,一个正在玩耍的女孩跑过来,刷了自己的脸,热心的帮助老者取出水与食物。
“美丽的小天使,你知道核后纪画廊怎么走吗?”
17、芬赛亚
按照女孩的指引,将军来到中心公园一丛低矮建筑前,漫长的草坪尽头,斜立一个原子徽标,徽标下面,红底白字条幅:回望与接纳-鲁青青画展。
这就是了,将近晚八点,人流疏减中。
女儿从小喜欢画画,但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成就,从一层到三层,都是她的作品,其中最大一幅挂在天井,从三楼高高垂下。
这幅画的名字叫:芬赛亚,核辐射的阳光,关照而温暖,万物畸形蓬勃生长,画面用色跳跃,构图颠覆大胆,细节丰富狂放,畸形神、变异动植物、军队、武器、核电工、部落、辐射云、役工,都被巧妙编排在一起,形成一个迷幻善变的理型世界,堪称壮绝。
将军深吸一口气,谁都知道,这是禁忌之画,芬赛亚是第一个启动核按钮的人,虽然她只是一个23岁的士官。芬赛亚在亚汉帝国被列为讳词,它导致过一些新宗教的诞生,自己也多次下令,绞杀这些宗教领袖,在这里,却可以被当做艺术品描绘。
“人类总是驾驭了危险的东西才能进步,如火如电如飞翔如核子武器。”
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在身旁,这是他见过的最健康最阳光的女孩,高傲挺拔,甚至还有些性感。虽然大了一些,但不会错,这就是鲁青青,“青青!”将军叫了一声,女人没有理会,这使父亲非常拘束,视线一时不知如何放置,他瞥见金属墙面的反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儿。
女人转身说,跟我来。一路,她又介绍了其它一些作品,就像一个导游对待游客那样。
“国内马上民主了,按照协议,我可以带你回家,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医院偷跑出来,就是想遇见你,没想到梦想成真了,这真跟做梦一样,一模一样。”
女人依旧没有理会他的话。请跟我继续参观,她机械地说。
将军跟着她,转过几道走廊,四下清净,门上写着:化妆间。
进门,关门。
女人开始卸妆,鲁泊指着化妆台层层叠叠的小圆柱问,这是口红吗?女人不回答也不回头,鲁泊继续问,你一个人用吗,这有上千支吧。女人不屑地说,我们国家哪个女孩没有上千支呢,何况我现在是名人,后天我就要结婚了,我们之间不可能再有什么,我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公事公办,我们的采访赶紧开始吧。
女人拢起云雾般的黑发,露出白皙后颈,反手捏住一支锋利的发簪,挑开一道血口,指尖插进肉去,挖出一条泛着银光的线缆,一拽,变得更长,直至,它被整条拽出,粘着血汁,随即被剪成两断,掉落在玻璃杯中,它开始蠕动,像两条蛊虫。
女儿抱住鲁泊,喊了父亲,当即又分开,“快坐,快一点,我把思想磁条拿出来了,时间不多,最多十分钟,你听我说完,南方神国,不过是一个小部落,人数不到一万,他区别我们,只是掌握了几项关键的核前纪技术,”女人取下项链,“都在这里面,你回去之后,先稳住国内局面,团结一切力量发展经济,暗中吸收技术,一定要快,纸包不住火,南国与我们早晚开战。”
父亲迷惑,“我们刚与他们签订了和平协议。”
“他们并不认同我们,就像我们不认同北方,我们正是他们的北方。”
“你这种言论很可怕。”
“爸爸,你必须相信我,我的未婚夫是他们的一个军官,他带我去看过地下城,那里有取之不尽的干净粮食,还有堆积如山的防辐布料,他们给我们的布料加过衰减剂,使用一年就会变质,就用这种手段,长年贸易,掠夺我们的粮食水源,甚至,在气候不乐观的年份,用空气炸弹驱赶辐射云到北方,他们完全不管我们的死活,而他们的生活,早已超出所能想象的奢靡,你无法想象,吃穿住行,都是最高级的,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他们会从役工胎儿的心脏里抽取血清素,这是种全民的腐败,腐坏到骨髓,就连我们的留学生都深陷其中。带走项链,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就现在,用刀子捅我一下,用什么砸我一下,伪装成一个案件,快。”
“你在说什么疯话。”
“父亲,从取出思想磁条的那一刻,我就活不成了,我有心理准备。”
“不不,不可能,为什么!”
“因为,我的妈妈就是这样做的,她用情报保护了鬼国,现在,我也要保护自己的国家,我非死不可。”
“我已经不是领袖了,我只是一个脆弱的父亲,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变故。”
“那就辛苦你了,不能把责任交给人民,他们无法承担。”
“天神,是你是要销毁我的一切吗,我可怜的孩子,我不但失去了你的妈妈,还要失去了你吗。”
“不是你的错误,你是一个军人,快动手,还来得及,”她似体力不支,跪倒在地,后颈鲜血滚下,从指尖开始,身体开始抽搐。
“我不会做这种事。”
“你坚持住了,那我和哥哥的死,才有意义。”
“不!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必须这样,因为你是一个王,我是一个公主。”
18、登基
更衣室,外头的欢呼声,隔着层层墙壁也能闯进来。
老将苏帕盯着镜中的挂表,不断整理胸前绶带,“登基典礼还有半小时,全国直播,我怎么比你还紧张?我跟你的区别,就是上不了台面,要不我就亲自当国王了,妈的,真应该带点酒来。”
“他们都到了吗?”
“当然,各省的代表,谁敢不来!”
“可惜,太仓促,发言稿还得自己写,要是总理在就好了。”
“光顾自己了,差点忘了,”苏帕想起什么,从裤兜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总理早想到了,给你写好了,你看看,好不好用?”
字条写:
我看到,命运之神在向我招手,她要我做你们的王!(鼓掌)
我始终以为,真正的北方是缺乏保障,因此,我要造成一种强权,保证我的人民拥有这个条件,不管是军事的,还是法律的,教育的。如果我做的到,请支持我,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自己的诺言,你们也可以背叛我,就像二十年前,我带领你们推翻波旁三世那样,没有了人民,一切王都是非法的。(鼓掌)你们将见证一个承认原罪的国家诞生,我必须请求一切的原谅,异教徒的原谅、畸形人的原谅、地主的原谅、资本家的原谅、母亲的原谅、儿子的原谅、妻子的原谅,因为,我将是你们的镜子,你们也必须相互原谅,否则就是非法的。(鼓掌)和平已经到来,我誓愿,不掩盖弱点,也不激发罪恶,我再次请求你们的嵩高,慷慨的面向北方,开放与他们的贸易,开放阴山通道!(鼓掌)
行端手礼,阅兵开始。
东周摩托手指一秒,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