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睡里乾坤大,我爱眠中日月长
——西派丹法睡功探要
盛克琦
作者:
盛克琦,河北省唐山人。全国老子道学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丹道与养生研究会副秘书长、《唐山玉清观道学文化丛书》执行主编。道教大江西派第六代传人。丹诀师承于当代天仙法脉大江西派传人、著名内丹学家童心阁主人陈毓照先生(-),事师20年,尽得西派之传。得中国社会科学院博士生导师、道学研究专家胡孚琛教授亲切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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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往事,本文是20年前所作,今日听来,向先师问道,历历在目!
年问道先师陈毓照先生,年先师羽化,追随先生请益20年,得西派丹法之法传。吾今亦年近知非,可有如吾之事先师者乎?天下为公,大道之行。道之传,难难难!末法时代,邪法流行。懵懂传懵懂,一传两不懂!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诚哉不我欺!
按:胡孚琛先生在《丹道法诀十二讲·究竟境界第十二讲》中云:“大江西派亦甚重睡功,见于魏则之《一贯天机直讲》卷四。其法诀以听息法入静,心息相依在鼻外虚无窍中入睡,阳生时即醒,醒时坐起炼功,这是初学者以睡功促进止念的权法”。“现代社会的人无论怎么忙,总离不开睡眠,因为平常人日则神寓于目,夜则神寓于肾,由此通过睡眠可以招摄天地之阳气,消除疲劳恢复精力。如果人们能依此丹诀将心息相依相恋蛰藏炁穴,即可通过睡眠夺取天地之先天阳气,则丹道便可生活化,成为极平常之事,庶几可望实现普渡众生的行愿”。为了便于读者研究及了解“西派丹法”中的“睡功”,笔者冒昧将拙作献出,错谬之处敬祈批评指正!
一.丹家修炼的方便法门
道家传统内丹功的基本要求是“致虚极,守静笃”,然后“以观其复”,才能进入到“还丹”、“结丹”、“金液还丹”等层次。做为现代人,工作繁忙,生活节奏非常快,很难做到专事静功。在传统丹学体系中的“睡功”,为现代人开创了一个大方便法门。“睡功”的核心在于睡,以睡做功,以功为睡,充分利用了每个人都必须睡眠休息的生理特性。一般人平均每天睡眠8小时,一生中有1/3的时间是在睡眠中度过,这是多么宝贵而充裕的时间呀!做为每一位炼功者,都应把握住这个大好时机,莫让其白白浪废。
二.睡功溯源(附师承)
“睡功”源远流长,她产生于人类的社会劳动实践中,在劳动疲劳后,必须睡眠休息,以恢复体力和精神。在不断的睡眠休息和劳动实践中,提炼精华总结诀窍,终而发展成为“睡功”,因此说“睡功”的传承甚古。孔子曾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即是“睡功”。以睡功修炼而著名者,当首推华山隐士陈抟(-),曾高卧华山,一睡数日不起,后竟于睡中得道。陈抟传道于火龙,火龙传于张三丰,并作《蛰龙吟》以表之,中曰:"图南(即陈抟)一派俦能继?邋遢道人张丰仙。"西派初祖李涵虚(西月)曾在“峨眉山遇吕祖(吕岩)、丰祖(张三丰)于禅院,密付本音”(清·李道山《李涵虚真人小传》)。民国·海印子徐颂尧在《天乐集》中也讲:“涵虚真人初遇三丰仙师,次遇纯阳道祖,汇文始、东华两派之心传,道成创立大江西派。”其师承源流为张三丰→李涵虚→吴天秩→汪东亭→魏尧(则之)、徐颂尧(海印子)、蔡潜谷→陈毓照。故陈抟蛰龙睡功,于西派祖祖相承,密不示人耳。
三.睡功丹理
虽云“睡功”,实为内丹法诀,假借睡卧之中修炼内丹耳,丹书所谓“借假修真”。因此,内丹学理论就是睡功原理。汪东亭谓:“陈希夷《睡诀》一章,系吕(吕洞宾)、张(张三丰)二祖师传出,可细心参悟。总之,不越‘心息相依’四字之外。”(海印子《天乐集》)徐颂尧在《天乐集》中云:“予参汪师(汪东亭)首尾四年,蒙师一再传授,知西派相承要旨,乃在大定真空。其余返还口诀、火候细微,皆大定真空之余绪”。故“大定真空之妙旨,乃文始、东华两派之肯綮①,九还七返之玄要也”。
宋·张紫阳在《青华秘文》中说:“静中行火候,定里结还丹”。宋·白玉蟾在《玄关显秘论》中也说:“采精神以为药,取静定以为火。以静定之火,而炼精神之药,则成金液大还丹”。元·李道纯在《中和集》中说:“药物只于无里取,大丹全在定中烧”。体真山人汪东亭也讲:“丹法摄归一定字,所谓至简至易之道也”(《体真山人丹诀语录》,徐颂尧辑。)。因此,修炼内丹的方法无他,只是一“定”之功,能“定”则金丹不求而可致也。
“睡”与“定”极为相似。“睡”中无思无虑,“定”境混混沌沌,故称“睡”为“相似定”。于睡中依法修持,自然能生出“定”功,进而可以“阳生药产、采取炼丹”,其法甚易,其效甚速。普通内丹修炼之士每称“睡”为“睡魔”,静功之中惟恐昏沉睡去,终宵打坐,强忍不睡,称之为“斩睡魔”。殊不知,睡眠是每个人的生理特性,若强行终夜不睡,违反生理规律,使神经调节系统发生错乱,反惹睡魔,流弊百出(静功深厚者,不在此列)。先天大道,无为自然。故丹家大德,以睡炼睡,转识成智,渐生定境,睡魔不斩而自斩之,以神足不思睡耳。起初做功,能迅速睡去,就是效验。得“定”最易,所以丹家又称“睡”是“大定真空”的前奏。
四.睡功卧式
汪东亭谓:“夫丹道有行、住、坐、卧四诀,惟独睡诀最简易。”(海印子《天乐集》)睡功采用卧式,与平时睡眠基本相同,因篇幅所限,不作详述。又张三丰在《蛰龙法跋》中说:“《随》之《象词》曰:‘君子以向晦入宴息’。夫不曰‘向晦宴息’,而曰‘入宴息’者,其妙处正在‘入’字,‘入’即睡法也。以神入气穴,坐卧皆有睡功,又何必高枕石头眠哉?”因此说,行住(站)坐卧皆有“睡功”。“睡功”其实就是“坐功”。此“坐功”并非专是指盘膝静坐的功夫。“坐”字是二“人”字从“土”,是“二人”坐一“土”之象。“二人”就是“心息”、“神气”;“土”则是中央戊己土釜,西派谓之“身外虚空一着”。“坐”功就是“心息依虚”口诀。所以真正坐功,在于神气是否真正在中央土釜中结合,而不在于姿势上的过分讲究。若是终日枯坐,心息不依,神驰气乱,不足以言“坐”功。即是张三丰所谓“以神入气穴,坐卧皆有睡功,又何必高枕石头眠哉?”
五.睡丹功诀
一.睡丹总诀:“心息相依,大定真空”。
道教学者陈撄宁先生(-)最钦仰陈抟(希夷)一派丹法,认为希夷派的要旨在“守中抱一,心息相依”八个字,确是真知灼见。张三丰在《道言浅近》中说:“凝神调息,调息凝神,八个字就是下手工夫,须一片做去,分层次而不断乃可”。徐海印在《天乐集》中也说:“昔以因缘,得遇汪师(汪东亭),指示心息相依法门,方知玄宗确有真传”。李涵虚在《道窍谈》中也讲:“调息之法自调心始,凝神之法自调息始。”因此,修功总诀就是将调心和调息有机的结合在一起,以心调息,以息摄心,总名为“心息相依”。心息相依交抱,性命自然相融矣。
二.第一口诀:“心息相依,神定虚空”。
放松身体,静卧在床上,将自己的心念和意识集中守住“身外虚空”之中--鼻孔外方圆径寸之地。此处是修炼上乘丹法的“玄关一窍”,又名“玄牝之门”,异名很多,不胜枚举,是古人千金不传之秘。意内守“身外虚空”之虚境,目内照“身外虚空”中呼吸来往之气,耳内听“身外虚空”中呼吸之细声。意守、目照、耳听,三位一体,俱属于心;“身外虚空”中往来的呼吸,谓之息。心念与呼吸相依交抱,绵绵不绝,缠扭不断,故谓“心息相依”。鼻孔外虚空径寸之地,不着色身,虚灵一窍,心念冥合于此处,是为“神定虚空”。修炼之道,以“神定虚空”为目的,“心息相依”是手段。心神一离虚空,杂念袭来,即用“心息相依”的“降龙手段”将“元神真意”牵回,如“青龙剑”将杂念斩断,心神静守不离“身外虚空”。
张三丰在《道言浅近》中云:“调息须以后天呼吸,寻真人呼吸之处。古云:‘后天呼吸起微风,引起真人呼吸功。’然调后天呼吸,须任他自调,方能调起先天呼吸,我惟致虚守静而已。照此进功,筑基可翘足而至,不必百日也。”李涵虚在《道窍谈》中云:“凝神之际,务要与息相依,毋以神逐于息,毋以神运息。逐息则神散,运息则神摇。只要息息动荡,任其天然,随其自然,斯其神愈觉凝然。”又说:“盖其存神于虚,则内息方有。所以,息恋神而住,神依息而留。神息两平,若存若亡,不知神之为息,息之为神也。”体真山人汪东亭也讲:“丹书说来说去,不出一个心息相依。起初须知微息之出入,在外面虚空中悠扬宛转如游龙。片刻之后,即可放下(心念),顺其自然。若有杂念来,再心息相依,之后再把心放下,自然心静而得冲和之效。不知放下(心念),便往往做成以心逐息,则坏矣。”(《体真山人丹诀语录》)
三.第二口诀:心息相忘,神气合一。
先天大道,神气合一。神无影,气无形,故神不可见,寄之于心;气不可得,求之于息。神气寓居于心息之内,心息是神气的寓所。欲将神气合一,必先将心息相依。心息,在丹经中喻为“龙虎”。丹经谓“龙情缠绵,虎性狰狞”,不过喻心息的燥动不宁。所谓“降龙伏虎”,就是降伏心息,其功诀不外乎“心息相依”。又有“驱龙就虎”者,即是以心去与息相依。虎(息)无情,龙(心)有意,必用有意的心主动地去与息妙合,方为合法。
以心调息,以息制心,心息相互钳制相依于“身外虚空”之中。心因息调而渐静,息因心静而渐平。盖此仅能降伏思虑,平心静气,尚不能达到“神气合一”。惟有不去做有为的“心息相依”,放下有为的意识,不再去主动的调动,一任自呼自吸,阖辟自然,才能过渡到“心息相忘”。将心息忘掉,不知心息的存在,惟融合于一片虚空之中,身心与虚空合一。混沌空忘之内,自由无束之中,心息才得到真正的相依,神入气中,气包神外,神气才能相融合一。“心息相忘”,仍然属于“心息相依”,惟前是“有为法”,此属“无为法”耳。只有“心息相忘”(后天心息),心息才能真正相依(先天心息),神气才得合一。所以,“心息相忘”是“心息相依”的深层阶段,是至关重要的环节,是能否进入“睡乡”,以及“大定真空”的关键,也是“阳生药产”、“烹药炼丹”的秘机。有修炼静功多年者,尚不能“阳生药产”,均以不能味此理耳。
张紫阳在《青华秘文》中云:“吾本无他术,为能定心故。”又云:“能静则金丹可坐而致也。”白玉蟾《玄关显秘论》云:“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只此忘之一字,如能味此理,就于忘之一字上做工夫,可入大道之渊微,夺自然之妙用,立丹基于顷刻,运造化于一身也。”张三丰在《道言浅近》中说:“以虚空为藏心之所,以昏默为息神之乡,三番两次,澄之又澄,忽然神息相忘,神气融合,不觉恍然阳生,而人如醉矣。”汪东亭也讲:“心息相依之功夫纯熟,必转入心息相忘,方能入定。倘不能心息相忘,即不能入定,故此忘字最重要。入睡乃相依最初效验,但苟心息不能两忘,即不能入睡。睡尚不能,况定乎?”
四.第三口诀:恍然而睡,大定前奏。
定境,混混沌沌;睡乡,无思无虑。睡与定极为相似,故称睡为"相似定"。所以,睡是定的前奏,睡功不离定诀。“心息相依”纯熟,必须转入“心息相忘”,于空忘之中,不知不觉之内,恍惚间自然睡去。睡于“心息相忘”中产生,能睡熟就是“心息相忘”的最初效验。若能迅速睡去,则去“定”境不远矣。故此“心息相依”法门,是古今修炼之真功,是最简易、最高效的微妙法门,是踏破铁鞋无处觅,万两黄金无处买的修真秘诀。
凡初做心息相依,若能勿忘勿助,绵绵若存,片刻之久,心息两忘,即能自然睡去。一觉醒来,百骸调理,气血融和,精神舒畅,其妙难以形容。若工夫稍进,自然由睡而转为入定,睡是定的嚆矢②,定从睡中产生。初学有睡无定,久修则有定无睡,终则定就是睡,睡就是定,睡定无异矣。故能睡着就是效验,能自然速睡尤妙。禅客坐禅,惟恐其睡;玄宗心息相依,惟恐其不睡。善炼睡者,睡而不睡,不睡而睡,功夫自然不断得到提高。若熬夜守更,反惹睡魔。《参同契》中云:“寝寐常相抱,觉悟候存亡。”即示睡眠之中,惺惺不昧,渐趋“大定真空”,待承妙有真阳,“先天一炁,自虚无中来”。
黄元吉《乐育堂语录》云:“入定之时,忽然神与气交,直到真空地位,不觉睡着,鼻息齁齁,一惊而醒,此即是天地之根,人物之祖。”汪东亭讲:“心息相依,一到睡着,亦是自然而然入于无人无我、忘物忘形的景境。《庄子》云:‘逍遥于无何有之乡’是也。务要明白只要是心息相依睡着,一到睡熟之时,则心息亦自然相依也。切不可有心去安排,所谓‘顺自然,非听自然’也。若有心去安排,即不是‘顺自然’之旨也。不论时刻,如有空闲,便去下功。若色身有一毫阳举,即速向外心息相依;若色身有一毫酥软,即速向身外心息相依;若色身有一毫气调动,一毫麻木,即速向身外心息相依。务要知色身是个贼,学道者切不可认贼为子也。必要做到呼吸断绝,泰然大定,不由我作主。紫阳云:‘饶他为主我为宾’是也。若能定得二点钟时候,即离童真不远矣。如做睡诀,务要少食多餐。”(海印子《天乐集》)
六.睡功效验
睡功的核心就是“心息相依”法门,确是古今真仙修炼真功,是最圆融、简易、高效的微妙法门。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万两黄金无处买的修真秘诀,切勿等闲视之。如若不信,不妨一试,亲自做做,当可自得答案。今将睡功效验,略举如下:
(一)悠然速睡。普通人睡前思前想后,辗转难眠。修炼睡功,心息相依渐而相忘,恍然间不觉睡去。初做相依功夫时间稍长,待纯熟之后,数次呼吸之间即能心息相忘,自然睡去,则去“大定”不远矣。
(二)睡中无梦。普通睡眠,会经历浅睡阶段,大脑皮层活跃,梦境纷起,干扰睡眠,影响睡眠的质量,次日或有头昏脑胀、疲劳之感。睡功则以速睡为宗旨,超过浅睡阶段,直入深层睡眠,自然无梦境干扰,确保了睡眠的质量,一觉到天明。醒来百脉调理,精神舒畅。
(三)感阴摄阳。常人夜间睡熟,至静极之时只能感招天地之真阴,作为次日精神的张本。若以心息相依而获睡,以我心息之和感招天地之和,天人合发,则真阴、真阳能同时感招,其为利益,岂有量哉。
(四)防疾祛病。身中疾病,多因呼吸气结,神气不调,导致气血阻滞所致。心息相依,气息平和,先天真阳一到,全身酥软快乐,气血疏畅,疾病自去矣。天天做功,日日感招真阳,则全年无疾痛之苦。
七.睡功古诀举要
(一)陈希夷《蛰龙法》
龙归元海,阳潜于阴。人曰蛰龙,我却蛰心。
默藏其用,息之深深。白云高卧,世无知音。
(二)陈希夷《励睡诗》
常人无所重,惟睡乃为重。举世皆为息,魂离神不动。
觉来无所知,贪求心愈浓。堪笑尘中人,不知梦是梦。
至人本无梦,其梦本游仙。真人本无睡,睡则浮云烟。
炉里近为药,壶中别有天。欲知睡梦里,人间第一玄。
(三)吕祖《咏蛰龙法》
高卧终南万虑空,睡仙长卧白云中。
梦魂暗入阴阳窍,呼吸潜施造化功。
真诀谁知藏混沌,道人先要学痴聋。
华山处士留眠法,今与倡明醒众公。
(四)张三丰《蛰龙吟》
睡神仙,睡神仙,石根高卧忘其年,三光沉沦性自圆。
气气归玄窍,息息任天然。
莫散乱,须安恬,温养得汞性儿圆,等待他铅花儿现。
无走失,有防闲;真火候,运中间。行七返,不艰难;炼九还,何嗟叹。
静观龙虎战场战,暗把阴阳颠倒颠。
人言我是蒙胧汉,我却眠兮眠未眠。
学就了,真卧禅。养成了,真胎元。卧龙一起便升天。
此蛰法,是谁传?曲肱而枕自尼山③,乐在其中无人谙。
五龙飞跃出深潭,天将此法传图南。
图南一派俦能继?邋遢道人张丰仙。
(五)张三丰《渔父词》
蛰龙无声且有声,声声说与内心听。
神默默,气冥冥,蛰龙虽睡睡还醒。
(六)张三丰《蛰龙法跋》
或言希夷先生别有睡诀传世,其所传皆伪书也。《随》之《象词》曰:"君子以向晦入宴息。"夫不曰向晦宴息,而曰入宴息者,其妙处正在"入"字,入即睡法也。以神入气穴,坐卧皆有睡功,又何必高枕石头眠哉?读三十二字,盖使人豁然大悟。吕翁表而出之,其慈悲之心,即纠谬之心也。张全一④跋,时寓终南山。
(七)白玉蟾
白云深处学陈抟,一枕清风天地宽。月色似催人早起,泉声不放客安眠。
甫能蝴蝶登天去,又被杜鹃惊梦残。开眼半窗红日烂,直疑道士夜炼丹。
(八)李道纯《满江红》
好睡家风,别有个,睡眠三昧。
但睡里心诚,睡中澄意。
睡法即能知旨趣,便于睡里调神气。
这睡功消息,睡安禅,少人为。身虽眠,性不昧;
目虽垂,内不闭。向熟睡中间,稳帖帖地。
一枕清风凉彻骨,梦于物外闲游戏。觉来时,身在广寒宫,抱蟾睡。
注:
①肯綮:筋骨结合的地方;紧要的地方。綮音qìng.
②嚆矢:响箭,喻先声。
③尼山:指孔子。
④张全一:即张三丰,丰翁名号颇多,此其一也。
年6月28日初稿
年1月16日修订
(本篇曾以题《睡里乾坤大,静中日月长--蛰龙睡功揭密》刊载于《中国气功科学》年第2期)
定与睡的奥秘
心息相依,放在外面虚窍中,就是真炉鼎,是得定的初基。能身心意兀然不动,忘人忘我,忘物忘怀,彻底打破时空、物质的界限,就是大定真空的效验。
一个虚空是独立的,两个阴阳或四个阴阳,都是对待的。把独立与对待转成一个统一体,则三家相会结婴儿矣。夫定者,即是促使三家相会结婴儿统一体之微妙方法也。
破体之人,一身上下都是阴气,故须招摄虚空中之真阳以续命。陈抟(或云是钟离权)恐人不知,故特意指出:“四大一身皆属阴,不知何物是阳精。有缘得遇明师指,得道神仙在只今。”那么又如何去招摄呢?张三丰说:“无根树,花正微,树老将新接嫩枝。梅寄柳,桑接梨,传与修真作样儿。自古神仙栽接法,人老原来有药医。访明师,问方儿,下手速修犹太迟。”(《无根树词》)心息相依,神定虚空,以我之阴阳,接天地之阴阳,如树之以嫩枝插入老枝,以类入类,牝牡相衔,妙土打合,而后返老还童,岂不是一模一样,同一道理。世间的人,都不知道这个方儿,非访明师不可。既神息两定,又得虚无真土的打合,到于虚极静笃时,天地之虚空,即我之虚空,空中真阳,自然续续而来,如何不复童,不长生哉,岂不是“得道神仙在只今”乎?缘督子所谓:“一点阳精,秘在形山,不在心肾,而在于玄关”者之言,亦指此也。迷者千万里,明者一步超,如此而已。
夫定有长短,工夫纯熟,一身畅快,直至一定三四点钟,以至一定至七日之大周天。如能久定在外面,则定极即能离定出神矣。学仙之法,不过一“定”字耳。能定得一分,即去得一分呼吸;去一分呼吸,即去一分阴;去一分阴,即添一分阳;添一分阳,即元神得一分明。是故心愈定则神愈旺,神全则自然脱胎矣。
睡是定的前奏,可见“睡诀”不离“定诀”。故每当睡前,都必须做到“心息相依,神定虚空”,然后睡熟。此即陈抟老祖一觉睡千年(《无极图》)睡功之大旨也。虽然一觉睡千年之说,未免夸张。但心入虚无,便能超脱一切,无天无地,无人无我,无来无去,不再为三维世界所囿。“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实在亦不足为怪。实践出真知,非切身体会的人,是无法理喻的。
大定之中,自然在不知不觉中缩短了时间空间,物质也可能变成了透明体,又怎么能不千年如一息,身貌形象,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呢?故我认为,舍虚无而求无极玄牝之门者,是诚缘木求鱼,以黄金为沙砾,珍珠混鱼目也。尚何道之足言哉!
相依之法纯熟,必须转入神气相忘,才能入定。不然就不可能进入定境。故此“忘”字诀最重要,入睡乃心息相依最初效验。苟或心息不能相忘,即不能入睡,“睡”尚不能,况“定”乎?此心息相依法门,是古今真仙真佛真修之功,是最简易最高效的微妙法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万两黄金无处买”的修真秘诀,请勿等闲视之,陈抟之所以能一觉睡千年,亦不过如此而已。
凡初做心息相依,若能勿忘勿助,绵绵若存,片刻之久,即能睡去。一觉醒来,百骸调理,气血骨肉融和,精神舒适,其妙难以形容也。若功夫稍进,自然由睡着而转为入定。睡为定之嚆矢,定从睡中产生。初学有睡无定,久修有定无睡。是故初修之人,能睡着即是效验,能自然速睡尤妙。此睡眠三昧之境界,号称“相似定”,与常人昏睡情形,迥不相同。禅客坐禅,惟恐其睡;玄宗心息相依,惟恐其不睡。妙兮哉!此睡眠三昧,乃初学入手之通途,“大定真空”之前导也。
人生百岁,日作夜息,全赖睡眠调剂生活,恢复精神。凡入睡前,必须做到心息相依,神定虚空,因心息相依而睡着,睡中心息自然合一,故能有不同的自然效应。凡常人夜间睡熟,至静极时,只能感召天地之真阴,不能感召天地之真阳。若心息真依而获睡,则两者能同时获得感召。以我心息之和,感召天地之和,此为天人合发之机,其为利益,岂有量哉!
获睡眠三昧之效者,古今代不乏人,尤以陈抟之有陈希夷老祖《睡诀》之杰作为最,名“蛰龙法”。陈抟能一睡千年,有睡神仙之称,千古传为佳话。陈抟之《无极图》,本是直示“虚空一着”,谓“心息相依”之地,是睡眠三昧之绝妙真诀。陈抟学何昌一之锁鼻术,明显表明丹诀返还之要,应从鼻孔外之虚空锁之。与《无极图》同出一辙,同属一理,实即心息依虚之法也。陈抟赠金励君《睡诗》云:“常人无所重,惟睡乃为重。举世皆为息,魂离神不动。觉来无所知,贪求心愈浓。堪笑尘中人,不知梦是梦。至人本无梦,其梦本遊仙。真人本无睡,睡则浮云烟。炉里近为药,壶中别有天。欲知睡梦里,人间第一玄。”由此可知,陈抟之睡,非真睡也,乃以定为睡耳。定则时空变窄,千年犹如一息,未足奇也。心息相依,神气交融,非“睡则浮云烟”之象乎!心即是火,息即是药,炉与壶是虚。心息同定于虚,鼎炉火药俱全,先天虚无真一之炁,至为切近。故云“炉中近为药,壶中别有天”也。此睡岂同于常人之睡哉!真人间第一玄妙之诀法也。
其《睡诀》不云乎:“龙归元海,阳潜于阴。人曰蛰龙,我却寂心。默藏其用,息之深深。白云高卧,世无知音。”心息相依之旨,跃然纸上。无极丹旨,数语泄露无余。龙即木性也;阳即火也神也。元海为元始祖气的海洋,阴为坤母之象,即指虚空宝地。是知龙归元海,阳潜于阴者,非即心息相依之叠义词乎!蛰龙寂心之说,藏用息深之旨,非即心息相依之妙用乎!心息相依,以神驭气,如人高卧于白云之上,优遊惝恍,其乐为何如也。
再观吕祖之题词,对陈抟的《睡诀》的解释,尤为剖皮见肉。诗云:“高卧终南万虑空,睡仙长卧白云中。梦魂暗入阴阳窍,呼吸潜施造化功。真诀谁知藏混沌,道人先要学痴聋。华山处士留眠法,今与倡明醒众公。”万虑皆空,而长卧高卧于终南山白云之中,白云为肺气白金之象,常笼罩于终南山下虚无谷中,人卧其间,非心依于息,神潜于虚之法象乎!空虑长卧,非大定乎!简言之,即大定真空是也。“梦魂暗入阴阳窍,呼吸潜施造化功”,更是“心息相依”绝妙注脚。魂者心神意识也,形象化的笔法,阴阳窍是神气穴,是虚无玄关的别名。因此窍是阴阳二气必由之路,是两重天地、四个阴阳聚会之所。元神暗藏于阴阳虚窍之中,随息出入,天人交感,乾坤阖辟,非呼吸潜通造化机之密旨乎!“心息相依”之真丹诀,谁能知道就藏在这神气交融的混沌之中。不知学道之人,果能闭塞耳目口之三宝,学此道人之痴聋否?这就是住在华山的处土留传下来的睡眠妙诀,我今特为明白说出,藉以觉醒众位诸公耳。
张三丰《蛰龙吟》云:“睡神仙,睡神仙,石根(混元石之根即虚无之地而言)高卧忘其年。三光沉沦(即精气神三宝同定于虚之旨)性儿圆。气气归玄窍,息息任天然(二句不忘不助之旨),莫散乱,须安恬,温养得汞性儿圆,等待他铅花儿现(此静极生动,一阳来复之象),无走失,有防闲,真火候,运中间(一觉复依,即为防止走失、防危虑险的真口诀),行七返,不艰难,炼九还,何嗟叹,静观龙虎战场战,暗把阴阳颠倒颠(神定虚中,内则七返,外则九还,无不自然而然。龙虎之战,阴阳颠倒,都于静定中观之,任其自然之默运)。人言我是朦胧汉,我却眠兮未曾眠(此言照而常寂,寂而实照之旨,此正惺惺寂寂时也)。学就了真卧禅,养就了真胎元,卧龙一起便升天(此言功足胎圆,脱胎神化之象)。此蛰法,是谁传,曲肱而枕自尼山(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故引以为喻),乐在其中无人谙。五龙飞跃出深潭(五龙捧圣,即五炁朝元之意)。天将此法传图南(陈抟别名),图南一脉谁能继,邋遢道人张丰仙(张三丰自称)。”、
又三丰《渔父词》云:“蛰法无声且有声,声声说与内心听(即心息相依,以心听息之旨),神默默,炁冥冥(神气冥合),蛰龙虽睡睡还醒(即寂而常照之定境)。”
一吟一词,“心息相依”之睡功秘诀,剖露无馀,综前诸述,实可不解自明。兹再录《蛰龙法跋》以结之:“或言希夷先生别有《睡诀》传世,其所传皆伪书也。《随》之《象词》曰:‘君子以向晦入宴息’。夫曰不向晦宴息,而曰入宴息者,其妙处正在入字,入即睡法也。以神入炁穴,坐卧皆有睡功,又何必高枕石头眠哉。读三十二字FPFPFPPFPFPF,盖使人豁然大悟。吕翁表而出之,其慈悲之心,即纠谬之心也。张全一跋,时寓终南山。”
白玉蟾云:“白云深处学陈抟,一枕清风天地宽。月色似催人早起,泉声不放客安眠。甫能蝴蝶登天去,又被杜鹃惊梦残。开眼半窗红日烂,直疑道士夜烧丹。”李道纯《满江红词》曰:“好睡家风,别有个睡眠三昧。但睡里心诚,睡中澄意。睡法既能知旨趣,便于睡里调神气。这睡功消息,睡安禅,少人会。”晋时陶渊明,北窗高卧,自称羲皇上人,盖身心两静,借睡以养神安息。此等之睡,与定一样,并不昏迷散乱。虽睡似醒,仍是寂寂惺惺,对外界一切事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也。庄子所谓:“其卧徐徐,其觉于于”是也。孔子云:“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乐者,睡中神息相抱,精神冥合,百脉冲和,而畅于四肢,真睡眠三昧之大快乐也。
《大洞经》云:“长眠太无外。”太无,即太虚无极也;长眠,即大定之意,外即身外。非即“大定真空”之义乎!与吕祖的“睡仙长卧白云中”同一旨趣。一则直示定之所在,一则直示定处的象征,呼吸出入之处,终日冒着白气,像白云一样真不免有飘飘欲仙之感。可见《睡诀》即“定诀”也。学定必先学睡,入睡未必皆定,入定睡如未睡,必能了了常知。总要明白,必须做到心息相依而睡耳。
睡最适
李道纯《满江红》词曰:“好睡家风,别有个睡眠三昧。但睡里心诚,睡中澄意,睡法既能知旨趣,便于睡里调神气。这睡功消息,睡安禅,少人会。”
晋时陶渊明“北窗高卧,自谓羲皇上人”,盖身心两静,借睡以养神安息。《庄子》所谓“其睡徐徐,其觉于于”是也。孔子亦云:“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所谓乐者,睡中神息相抱,精神冥合,百脉冲和,而畅于四肢之净乐也。《易》曰:“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是也。昔黄帝神游华胥氏之国,“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既寤,怡然自得。是黄帝获益于卧禅之证据也。
夫行住坐卧四威仪,惟睡眠最为安适。当工作劳顿、精力疲乏之际,偃卧一榻,栩然睡去,一觉醒来,神怡气畅,百骸舒适。盖得益于睡中静养之功者多矣。人生百岁,日作夜息,全赖睡眠调剂生活,恢复精神。何况玄宗学者因心息相依而睡着,睡中心息依然合一乎!又常人夜间睡熟,至静极时,只能感召天地之真阴,不能感召天地之真阳。若心息相依而获睡,则两者能同时获得感召。以我心息之和,感召天地之和,此为天人合发之机,其为利益,岂有量哉!
凡初做心息相依,若能勿忘勿助,绵绵若存,片刻之久,即能睡去。一觉醒来,百骸调理,气血融和,精神舒适,其妙难以形容也。若功夫稍进,自然由睡着而转为入定。睡为定之嚆矢,定从睡中产生。初学有睡无定,久修有定无睡。是故初修之人,能睡着即是效验,能自然速睡尤妙。此睡眠三昧之境界,号称相似定,与常人昏睡情形,迥不相同。禅客坐禅,惟恐其睡;玄宗心息相依,惟恐其不睡。妙哉!此睡眠三昧,乃初学入手之通途,大定真空之前导也。
五代時陈希夷老祖,高卧华山,尝一睡数月不起,后竟于睡中得道。希夷睡诀,共三十二字,名蛰龙法。盖即心息相依之工夫,不过在睡中修之。
睡中身心不动,如入禅定,谓之“禅定卧”。若禅定之中,天地真阳入我体躯,如甘露遍空,醍醐灌顶,周身酥软美快,和畅如春,酣融如醉,谓之“三昧卧”。《经》所谓“身心柔软”,盖指此景言也。
孔圣“曲肱而枕,乐在其中”,亦即是“三昧卧”之境界也。《神仙拾遗传》载:夏侯登山渡水,每闭目美睡,同行者闻其鼻鼾之声,而步不蹉跌,时号“睡仙”。此盖与希夷老祖同修睡眠三昧者。孔子云:“德不孤,必有邻”,不其然乎。
儒仙邵康节《林下吟》云:“老来躯体素温存,安乐窝中别有春。万事去心闲偃仰,四肢由我任舒伸。”又诗云:“夜入安乐窝,晨兴饮太和。穷神知道泰,素养得天多。”是邵子深得睡眠三昧也。白玉蟾仙师诗曰:“自从踏着涅槃门,一枕清风几万年。”是白祖所作成办,得“一切事毕卧”之妙境也。涅槃寂静之门,正是“如来无上大法卧”。到此大休息,舍诸功用矣。
醉最玄
玄宗修士,工夫做到恍惚杳冥,外息微微,若有若无,斯时先天真阳透入,薰蒸四肢,灌溉上下,醺酣和融,微妙寂静,状如微醉。《入药镜》所谓:“先天炁,后天气,得之者,常似醉”也。《金丹四百字序》云:“初时如云满千山,次则如月涵万水,夹脊如车轮,四肢如山石,毛窍如浴之方起,骨脉如睡之正酣,精神如夫妇之欢会,魂魄如子母之留恋。”此种先天景象,乃阴阳融和之验证,采取之真机。能常入似醉之乡,希夷之境,即时时感召天和,神炁交结,修成仙胎,炼己筑基之效见矣。
此醉字,乃玄宗之特点。古仙咏此者,如旌阳《醉思仙歌》、三丰《先天一炁歌》、紫阳《石桥歌》等,指不胜屈。而三丰《玄要篇》中,揭醉字尤多,如云:“取将坎中丹,金花露一枝。庆云开天际,祥光塞死基。归已昏昏默,如醉亦如痴。”又云:“待他一点自归服,身中化作四时春。一片白云香一阵,一番雨过一番新。终日绵绵如醉汉,悠悠只守洞中春。”又云:“醉兮醉兮复醉兮,丹田春透红如玉。”又云:“骑龙挂剑醉归家,运转三关朝北阙。”又云:“饥来解饮长生酒,每日醺醺醉似泥。”又云:“欲问归纵何处是,醉中遥指白云边。”又云:“浆收东位成甘露,酒饮西方醉绮罗。”又云:“黄婆劝饮醍醐酒,每日醺蒸醉一场。”又云:“玄明酒,醉如痴,群阴尽,艳阳期。”又云:“动静处,添汞抽铅,如痴如醉神不倦。”又云:“西来意,如醉如痴。”又云:“延年酒,不用杯,甜如蜜,自饮刀圭,醺醺去赴蟠桃会。”又云:“一扫光,照见君,花前月下醉醺醺。”又云:“我在斜阳村外过,谁知我是醉婆娑。”又云:“西国南土把朋来敬,昔日醉里似昏昏。”又云:“醉里昏昏忘天地,古今名利总尘埃。”可谓深得玄宗醉仙三味者矣!
旌阳祖云:“醉思仙,醉思仙,无事闲来谒洞天。”又云:“顿焐醉思仙岛去,洞门微掩小童看。”吕祖云:“修修修到得乾乾,方是人间一醉仙。”又云:“瑶琴宝瑟为君弹,琼浆玉液劝君醉。”又云:“不觉自醉如恍惚,恍惚之中见有物。”又云:“我道醉来真个醉,不知愁来怎生愁。”又云:“一得真经如酒醉,呼吸百脉尽归根。”又云:“得药之时莫贪乱,如痴如醉更省言。”又云:“绿酒醉来眠日月,白蘋风定钓江湖。”又云:“尽日无人话消息,一壶春酒且醺酣。”又云:“闷里醉眠山路口,闲来游钓洞庭心。”海蟾翁云:“醉走白云乡,倒提铜尾柄。”又云:“刘痴来与龙华会,醉向澄潭作月迟。”谭处端云:“自从鼎内云收后,常饮醍醐卧醉乡。”唐广真云:“但教相合成丹日,醉倒壶中不用扶。”马丹阳云:“终日衔杯畅神思,醉中却有那人扶。”张紫阳《石桥歌》去:“景甚美,吾暗喜,自斟自酌醺醺醉,弹一曲无弦琴,琴里声声教仔细。可煞醉后没人知,昏昏默默恰如痴。”李虚庵云:“先取元阳为黍粒,次薰真炁酝黄粱,其间酝尽长生酒,一日翻来醉一场。”白玉蟾云:“落魂逍遥一醉仙,笑挽藜杖夕阳边。”李清庵云:“闲时共饮朱陵府,醉后同眠紫极宫。”此玄宗之妙醉也。
大抵醉有先天、后天之别。后天之醉,饮酒过度,神经受醺而醉也。先天之醉,乃一身之阴阳吻合,外感元和之炁,薰蒸融液,精神冲和之极,入于恍惚杳冥而似醉。昔先师示入室弟子,每举此句为薰修之轨躅。盖能常入似醉之乡,即纯乎先天,不犯着身之病,一切法验不求而自至矣。
此“常似醉”一语,玄宗醉仙三昧之秘要,亦为《大易》“黄中通理”,“保合太和”之证验,所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肢”,正醉中之景象也。明儒陈白沙云:“醒易于醉,醉非深于《易》者不能也。”其窥圣学之秘奥乎!
盖此三字,着实吃紧。更进论之,金丹大道,自始至终,凡逐节景象,逐节效验,逐节火候,尽是“常似醉”也。假若有一丝一毫着在色身,就不是“常似醉”矣。既不是“常似醉”,即不是道也。能知“常似醉”者,即知愚昧小人立跻圣域也。
定最胜
玄宗工夫,初由睡着而入恍惚杳冥,再由恍惚杳冥而至大定,外息断绝,初如一叶扁舟,容与中流,久则如月照寒潭,万里澄碧,时间由短而长。脱胎神化,皆在定中进行,此真入圣之玄关,超凡之津要也。
三丰翁云:“一轮月色相为伴。”又曰:“一轮明月照南华。”刘悟元云:“一轮明月天心照”。邵尧夫云:“梧桐月向怀中照。”又云:“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皆示定境界。若禅、若玄、若儒,莫不以定为归。《庄子》所谓:“吉祥止止。”又云:“大定持之。”又云:“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渊乎微矣。
定有二种之别,一者,有呼吸之定;二者,无呼吸之定。玄宗所修,即是第二种,身心俱定,出入息断,眼皮不动,乃真寂灭。若心定而息不住者,乃相似寂灭,非真定也。
《大宝积经·广博仙人会第四十九》载离意女入此三昧正定,必离出入息,不然文殊大士只用神力,绝其呼吸,此女即定不住矣。今被文殊颠之倒之,投掷十方世界而不为动,托至梵天而不觉,绝文殊之神力,不能挫其一毛,寂定如故,非息念双销、复归于无物者,能如是乎!又若息住而脉不住,文殊但用神力,以扼其动脉,此女亦不能再定。惟息住,脉住,身心寂灭,犹如虚空,方不为外界势力所动摇。玄宗之大寂定,正符此象。予观离意女之定,真可谓定到十成,如活死人一般,故文殊亦无法挠乱,其能得近天王如来,正以其身心湛寂如虚空故也。
此则公案,具二重义。浅略释者,身心寂灭,入深三昧,犹如虚空,非外界一切势力所能动摇,起念动心,欲出定,无有是处。此彰禅定殊胜。若深秘释者,文殊表慧,离意表定,定慧一体,故不能出此女定,非文殊神力逊于此女也。大愚芝云:“僧投寺里宿”,此语极妙,此彰定慧一如之妙也。
忘最神
定之极,入于无心三昧,有无不著,是为妙忘。谭子《化书》曰:“忘形以养炁,忘炁以养神,忘神以养虚,虚实相通,是谓大同。”玉蟾翁曰:“忘形养气乃金液,对景无情是大还,忘形化气气化神,斯乃大道透三关。”曹文逸曰:“混合为一复忘一,可与元化同出没。”又曰:“此道易知不易行,行忘所行道乃毕。”孙不二曰:“炁复通三岛,神忘合太虚。”又曰:“忘神无相著,合极有空离。”吕祖曰:“松风醉我二忘机。”又曰:“息虑忘机合自然。”又曰:“静里寻真真要静,心从忘处至忘忘。”又曰:“从此一灵默会,太虚清静忘形。”三丰翁曰:“对景忘情玩月华。”又曰:“仙房气血浑忘却,宝鼎金炉不用看。”李清庵曰:“顿忘物我三花聚。”又曰:“处世忘机任事更。”又曰:“和光混俗忘人我,象帝之先只自知。”紫阳翁曰:“境忘情尽任天真,以证无生法忍。”《赤文洞古经》曰:“忘于目则光溢无极,忘于耳则心识常渊。两机俱忘,绝众妙之门。”《玉枢经》曰:“慧光生则与道为一,是名真忘。”此玄宗之忘也。
紫清真人《玄关显秘论》云:“谭真人云: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只此忘字,则是无物也。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其斯之谓乎?如能味此理,就忘之一字上做功夫,可以入大道之渊微,夺自然之妙用,立丹基于顷刻,运造化于一身也。”又《注道德宝章》,大要以忘物、忘我、忘心、忘性、忘形、忘神、忘言为归,自非深于道者,不能出此也。
修道不难,难在于浑忘。《庄子》一书,反覆示忘字之用。如云:”养志者忘形,养形者忘利,致道者忘心。“又曰:”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又曰:”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于天‘。又曰:“无不无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又曰“泉涸鱼相与处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不如两忘而化道。”又曰:“孰能登天游雾,挠挑无极,相忘以生,无所终穷。”又曰:“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又曰:“堕尔形体,吐尔聪明,伦与物忘,大同乎涬溟。”又曰:“必斋以静心。斋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斋五日,不敢怀非与巧拙;斋七日,辄然忘吾有四肢形体也。”又曰:“忘足,履之适也;忘腰,带之适也;不内变,不外从,事会之适也;始乎适,而未尝不适者,忘适之适也。”又曰:“忘其肝胆,遗其耳目,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
庄子可谓善谈“忘”字之神妙矣。内而忘肝胆,外而忘人我,无不忘,即无不有,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非天下之至妙,其孰能与于此哉。又《逍遥游》谈到“至人无己”,是忘己也。《齐物论》首示南郭子綦“答焉似丧其耦”。又曰:“今者吾丧我。”是忘形也。《人间世》揭颜回心斋之妙曰:“回之未始得使,实自回也;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可谓虚乎?”又是身心两忘也。《大宗师》揭外天下、外物、外生,是内外一切尽忘也。又示颜回“坐忘”,同于大通,是因身心内外两忘之久,忽证内外身心一如之妙也。《在宥》篇揭“大同无己”。《天地》篇揭“象罔得珠”。此皆忘字微妙工夫,是则《庄子》一书,登峰造极,妙在一忘字。果到心境两忘境界,证入一真法界不难矣。
玄宗修炼,以定为基,以忘为归。然心息不忘,即不得定。则谓丹道始末,一忘字可以赅之,无不可也。当炼精化炁时,若不能忘形,必遭泄精之变;当炼炁化神时,若不能忘炁,必遭泄炁之变。玉蟾翁《炼丹不成诗》曰:“半夜忽风雷,烟气满寥泬。这般情与味,哑子咬破舌。”可为前车之鉴也。当炼神还虚之际,若不能忘神,必不能体合太虚,而获法身粉碎满虚空之妙证。故谭子《化书》“道化”一章,揭养气、养神、养虚三部工夫,总以一忘字贯摄,古今善谈玄宗者,未有若斯之精微简妙也。大抵先天修养与后天艺术不到忘之境界,必不能入化。故《庄子》曰:“汝方将忘汝神气,而庶几乎!”此非曹文逸所谓“混合为一(心息相依)复忘一(心息两忘),可与元化同出没”之旨乎?玄宗学者,只知心息合一之妙,不知心息浑忘,尤为妙中之妙,盖非忘则不能定也。渊乎微矣。
玄宗火候,若约一字揭其要,则可分四层:初曰“和”,次曰“醉”,继曰“定”,终曰“忘”。然“和”则未始不定也,“定”则未始不醉也,“醉”则未始不忘也。试观烂醉之人,从车坠地,不致伤身,正以醉后“心息两忘”故也。后天犹然,况先天乎!故虽四字,实可互摄互入。噫!修道之要,至此泄漏尽矣。直须身心内外,一概忘却,一齐放下,大忘尘世一番,然后与道日亲。玄宗初学心息相依,若不到两忘地步,即不能睡着,睡且不能,何况定乎?是故“忘”字最神,“忘”字最妙!
闲最贵
闲者何?身心清闲,无杂劳扰烦之谓也,又有泰然安适之意焉。《庄子》曰:“能相与无为乎?澹而静乎?漠而清乎?调而闲乎?”示此义也。大抵学道有三种闲趣:
一曰闲静,谓学人外息诸缘,一意禅定,内发寂静清安,歇尘劳之扰,此真入道之始也。
二曰幽闲,诗称幽人,谓退居山巅水涯之间,自乐其志,不求闻达,不争王候,终日逍遥自在,与白云同其舒卷,水鸟同其放旷,所谓无事道人。若得丹基,正可保养圣胎,做数十年高人逸士,此非勘破荣华,栖心澹泊者,亦未易得也。
三曰清闲。陈希夷诗曰:“我见世人忙,个个忙如火;忙者不为身,为身忙却可。”邵尧夫曰:“千里难逃两眼净,百年未见一人闲。”又曰:“流水任意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不似世人忙里老,生平未始得开颜。”周茂叔曰:“红尘白日无闲人,况有鱼绯系此身。”陈白沙曰:“朝市山林俱有事,今人忙处古人闲。”又曰:“影响何劳说梦话,功名真个不如闲。”可见清闲之福,最不易得。世人朝夕奔波,终岁扰攘,身心无片刻之闲。得清闲寂静之福者,惟道人耳。故古德曰:“劳生唯有僧无事,若悟真乘老更闲。三径园林禅性在,一庵风月道心还。”清世祖曰:“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及僧家半日闲。”玉蟾翁曰:“只有一般输我处,帝王未有此清闲。”
能享清闲之福,都缘胸次无求,放怀虚寂,故能撤手归山,澹然闲居,怡然安稳,旷然调适,妙用自足。
闲之难,难在于身心俱闲,若身闲而心不闲,思潮起伏,朋从而思,实不可名为闲。其上焉者,心闲而身不闲,如孔圣之周游列国,究不如维摩之示疾毗耶!身心俱闲,如世尊宴息于大寂灭之海,乃最为上。吕祖云:“一日清闲一日仙,六神和合自安然。”隐山和尚云:“三间茅屋从来住,一道神光万境闲。”永明延寿禅师云:“最好静中无一事,翛然唯见道芽长。”号为无事道人,堪称希有。
身心两闲,于办道最宜。心息一调,逍遥无何有之乡、希夷之境,庄子称为“天游”。志公云:“无相光中常自在。”圜悟云:“入平等安闲寂静境界。”又云:“同入无为无事法性海中。”斯皆天游之妙旨也。故《庄子》曰:“心无天游,则六凿相攘”。
外境不扰则身安,内心寂静则心安。身心安闲,入道之基;身心虚静,入道之始。能静方能发定,总以闲为入道之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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